《天使杀手》 楔子 “说!你到底去不去?” 灰蒙阴暗的斗室中,一名恶魔般壮硕的男子正粗着嗓子大吼大叫。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将头几乎垂至胸前的纤弱女子。 她头未抬,呐呐地回道:“我”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叫你做这么点事就推三阻四,根本没把爸妈和我这个做大哥的放在眼里!” “没有,我真的没有!” “还狡辩?”他咄咄逼人地继续斥责。“亏爸爸疼你疼到只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你、亏妈妈直到断气前还惦念着你、亏我巴巴地保护你长大,结果你看看你,却自私地不肯为家人牺牲一点点,难道,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女子蓦然抬头,清丽的脸蛋上尽是斑斑泪痕。 “哥,求求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做不做,一句话!” “别逼我相信我,我真的爱你们,我愿意为你们做所有的事,但但是”她踟蹰着,因为真相着实难以启齿。“我我” 男人缺乏耐性,粗鲁地截断她的话,单手擒住她细致的皓腕。 “最好你是真的‘愿意为我们做所有的事’,而不是在敷衍我听好!我劝你把自个儿的心看紧一点,别笨到去对仇人动心,否则到时候,看你怎么对大家交代!” 男人忿忿甩开她后,雪白的皓腕上已被嵌上一圈瘀红。 “我”女子将苍白的下唇咬得更无血色。深吸口气,她体认到自己似乎已别无选择。“我不会” “哼!扁说不练是没有用的,时候不多了,再拖下去就休怪大哥不原谅你了。” “是。”放弃再做任何解释,女子软软低垂的颈看来有如垂死逃陟。 “我马上动手。” 语毕,空间画面瞬间移转女子面无表情,双手握持利刀站在一名沉睡的男子面前。 大哥严厉的目光好似就在身后推挤着她。不敢稍加犹豫,她举高手臂、紧闭双眸将刀刃垂直猛刺而下! 同一时刻,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顿时朝她的心,狂袭而来。 接着,她张开眼看,只见浓稠腥臭的鲜血正源源不绝地自男人胸口的大洞中喷涌而上 “啊!”一声尖锐而饱含恐惧的惊叫声蓦然划破万籁寂静的长夜。 长发女子倏地由床垫上坐起,她双手揪着发际,冷汗直冒,胸脯因剧烈的喘气而上下起伏着。 就着窗外的月光依稀可见女子清丽秀致的轮廓。 她迷蒙湿润的大眼失神地眨动着,口中喃喃念道:“杀人了杀人了我杀人了” 将白皙的双手并拢置于眼前盯视许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像它们沾满鲜血的模样。 梦境中的血腥味仿佛就在鼻尖盘旋,她忍住欲呕的冲动,赤脚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试图压抑体内逐渐升高的焦虑感。 女子双手交叉紧紧环住手臂,她浑身颤抖地无法自己。 但,即便如此,清醒的她仍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武装自己:她不能退缩、不会退缩的! 大哥说得没错,杀掉他是天经地义的事,而她无论如何,绝不能手软! 第一章 腰间的接收器振动不断且频律加剧,卫天蓝迫不及待地加大脚步,飞快地回到办公室。 是大哥有什么急事吗? 卫天蓝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笔记型电脑、上网、输人密码,成串的问句早已躺在那儿等他回答。 “蓝月,你到那儿已经快一个月了,情况如何?找出可疑人物了吗?再者,依你的估计,解开对方的密码大概还需要多少时间?” 卫天蓝微皱眉,脸上是绝对的严肃专注。在稍微思考后,他敲着键盘谨慎做出回应。“至少一个月。”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这件事必须赶在那批货进来台湾前搞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我知道。” “我们会尽量想办法帮你,但最迟在下个月底前,一切就该有个了结。” “嗯。”“待会儿我会将他们最近活动情况的新资料传给你,你若有问题,马上向总部反映。” “0k!” “”“卫” 身后有人?卫天蓝大吃一惊,二话不说,马上反身抱住那个主动趋近的女人身躯,将对方的脸紧紧压在他的胸前。 懊死!这真是个天大的疏忽,都怪他方才太急了,竟然连门也忘了上锁! 但是,大哥说了待会儿要传资料给他,此时此刻,他不能立即关掉电脑。 “天蓝” 又是这个花痴护士? 卫天蓝心中不屑地直反胃,但为了任务、为了资料,他不得不暂时花点心思陪她玩玩。 硕大的身躯适当地掩住背后的电脑,卫天蓝轻轻一跃,坐上办公桌沿,拥紧那刻意瘫软的身子,唇边同时扬起一抹骗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笑意。 “念儿”他低沉厚实的嗓音回荡在女人耳边,一声酥腻的呼唤,早已迷惑了她的心、混沌了她的脑袋。 “大部分的人不都去参加医院举办的舞会了吗?瞧你今天打扮得那么性感诱人都这么晚了,你还待在这里干么?不怕有坏人把你给吃了?” “坏人?哪里有坏人?难不成,坏人指的就是你?” 一边说着,徐念儿吃吃地笑了起来,白嫩的双臂水蛇似地顺势攀上卫天蓝的颈项。 他低笑。“你不怕我把你给吃啦?” “怕什么?等试过了我再告诉你我怕不怕吧!”她大胆地回应。 “哦” 一声拉长的“哦”还未截断,他滑溜的舌尖已经悄悄滑入她的耳廓,惹得怀中的人儿娇叹之余,还不住地喊道:“天蓝,你真坏!” “可你喜欢,不是吗?” 他的大掌放在她的水蛇腰上不住摩擦着,猛然俯首,已用力攫住那两片鲜红的丰唇,狂野地齿咬着她的唇瓣,法国式的热吻、激烈的舌尖交缠更是让徐念儿娇喘吁吁,卫天蓝轻而易举地逗弄得她沉不住气。 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卫天蓝将置于她腰上的双手收紧,抱住她,一个俐落回身,两人所处位置已前后交换。 “嗯天蓝人家还要” 徐念儿懂得如何挑逗男人,她肯定大胆地将体内的渴望释放为勾魂的呻吟,铁定能使男人加速崩溃。 卫天蓝灼烫的唇细密地吻向她敏感的锁骨,双眼却直盯着电脑荧幕不放。 今天的资料可真不少,到现在才传了一半不到! 也许是资料中含有图片,否则速度不该会这么慢的看样子,至少得再等个几分钟资料才能完全传输完毕。 等不及他过于点到为止的吻,徐念儿干脆自己动手将小礼服的细肩带整个拉下,将高耸傲人的胸脯直接送上卫天蓝的唇。 “天蓝我美吗?” 他放电的眼锁住她充满渴望的眸。“嗯”真是个欲求不满的可怕女人! 完全看不出来她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像大家闺秀的气质,卫天蓝心里倒是为德高望重的徐院长感到可悲。 从徐念儿简直忍不住要直接剥光他衣服的蠢动看来,卫天蓝相信自己的技巧没有退步。 “天蓝”她激切地抓住卫天蓝的手往自己的下腹移去。 此时此刻谢天谢地,资料传送完毕! 卫天蓝不想再浪费一分一杪,马上将唇不着痕迹地移上她正不住逸出呻吟的双唇,轻轻一吻,立即将她从他身上拉开,为方才那荒唐而旖旎的游戏划下旬点。 “卫天蓝?” 徐念儿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地瞪大眼睛看向卫天蓝。 怎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毫无预警地一切就这么停止了? 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反手俐落地按掉电脑开关。 “卫天蓝,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我不够好吗?” 徐念儿眼中像是要喷火似的,但为了得到眼前这个男人,却硬要憋住气不敢发怒。 他摊着双手,深不见底的黑眸无辜得像初生婴儿。 “miss徐,你很好呀,但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可是,我们刚才我以为”即使大胆如她,在此刻一时之间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为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你要我!” 她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地吼出,并且不顾一切地抱住眼前这副令她深深爱恋的男性躯体。 “我抱歉让你如此以为。”他移开她的双手淡淡地说,对于她的纠缠已经开始不耐。 “卫天蓝,你敢这样对我?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我,我却对他们不屑一顾?”徐念儿咬牙切齿地嚷着。 “那么”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便,我就不留你了。” “你不要这么嚣张!”激将法无用,她马上祭出一张被许多人垂涎不已的王牌。“别忘了,我身为怯邝医院院长的独生女,只要你肯,绝对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富贵于我如浮云,况且”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或许你不相信,但我觉得我的钱已经够多了。” 即使不当医生,光靠任务所获得的酬劳,就够他躺着花三辈子了。 突然,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僵滞的空气“我是卫天蓝。” 他马上接起电话,不到三秒钟后,又重重地挂下电话,安抚似地拍拍徐念儿的肩膀后,便毫不客气地推开她。 “卫天蓝,你要去哪?”她气急败坏地大声叫住他。 “有病人需要急救。” “那我怎么办?”在卫天蓝踏出办公室前一秒,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伸手拉住他。 他站定,缓缓回首,送给徐念儿一道她此生未曾见过的冷冽眸光。 徐念儿惊愕之余,僵立在原地,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原来拉住他的用意。 “天蓝,我” “miss徐,我相信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互相喊对方名字的程度。我现在正赶着到急诊室救人,病人要是因为延误急救而有什么意外,谁负责?”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光缓缓地扫过她的脸。“请问,现在,你可以放开你的玉手了吗?” “可、可以”他连声音都是冰冻的! “谢谢!”末了,他不忘送给呆愣在原地的女人一个温柔似水的笑意。“走时请替我关上门。” “呃”天哪!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如此无害的笑意和如此寒意至极的眼眸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他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 徐念儿遥望着他匆匆离去的颀长背影,心中慢慢升上了一种诡谲而屈辱的怪异感受 不可能、不可能的!男人都是一群禁不起se诱的东西!因循着这个千古不变的道理,她徐念儿想要到手的男人从来没失手过;但这是第一次,她下不了决心自己是否应该再将卫天蓝这个近乎可怕的男人作为她的猎物? 当卫天蓝迅疾如风地赶进手术室时,一个满脸带血的女孩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雪白的床铺上,如瀑的长发散落在枕畔床沿,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吓人。 见她没戴上氧气罩,而且已经有护士在替她做止血的工作,依经验判断,卫天蓝猜想情况应该不至于太糟。 “发生什么事了?” “不晓得,一个戴安全帽的男人送她进医院后,丢下十万块钱,人就跑了。” 这倒奇怪了!若说送她来医院的是肇事者,那么,也不算是全然没良心了,至少,他还留下了十万块钱当医葯费。 边由助手帮助穿上手术服,他边问:“那么,病人的情况如何?” “额际有道约十公分的伤口要缝。” 待动手仔细检查过女孩的伤口之后,卫天蓝额上那两道浓眉不禁迅速往眉心聚拢。 伤口很显然地是由重物猛力撞击后造成,由裂痕的状况与其周边的瘀血看来,他十分怀疑伤口是用类似棍棒之类的东西造成的。 是有人对这个纤弱的女孩施以暴力吗? 先撇开这个不谈,这女孩就算清醒过来,也极有脑震荡的可能。 一种细细的不忍自他的心底窜出,卫天蓝不发一语,只是善尽一个外科医师的职责,一针又一针地仔细为她将伤口缝好,小心地避免留下任何疤痕。 完成工作,卫天蓝瞥了眼腕表,将手中的工具丢在护士递来的盘子上。 “她#x53ef;能会有脑震荡的现象还有,注意一下是否有家人来寻找她。” “是的,卫医师。” 喘口气走出手术房,卫天蓝洗净双手,以冰水泼泼有些疲惫的脸。 九点多该是平常人事情做得差不多、准备要休息的时刻了,但对他而言,一天才正要开始呢! 以毛巾随手抹两下湿漉漉的短发,刚洗完澡的卫天蓝感到自己在一天中流失的精力,仿佛又有一半已经回到身体的血液里了。 舒适地着一件棉质背心和内裤,卫天蓝严肃地在桌前坐下,打开那台他随身携带的笔记型电脑,开始他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 “医生”并不是卫天蓝唯一的身份,事实上,他属于一个不以任何形式存在的组织。 这个组织没有名字,除了位于洛杉矶的总部外,没有固定的聚会地点、更没有一定的联络方式。 世界上仅有极少数的人知悉他们的存在,为了方便称呼,也因为他们的行踪成谜、没有谁亲眼见过组织成员的庐山真面目,所以这些人士私下给这个组织一个“魅影”的称号。 组织成员以维持正义为任务。而各个有能力付得起高价的客人,只要适度放出风声,若是组织愿意接受委托,则自然会有人与他们接触。 这个组织的成员共有六名黑擎峰:代号“黑夜”本职为一跨国集团负责人,擅长做统计、分析、解读、判断各类情报等运筹帷幄的工作,个性严厉独断,在组织中担任首领的位置。 卫天蓝:代号“蓝月”本职为一外科医师,个性表面上温和,实则冷中带狠,其专长为破解各类密码、侵入各种最高层级网路系统。 雷浩:代号“擎雷”本职为一室内设计师,个性吊儿郎当、风趣耍宝,在看似漫不经心中,往往有出人意表的谨慎细心;年纪轻轻,已名列世界顶尖神偷,能力不可小觑。 冷若冰:代号“寒冰”本职为一钢琴家,外表冰冷美艳,气质出色的她,枪法奇准无比,在组织内担任狙杀的工作。 欧阳东烈:代号“烈焰”曾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国际刑警,但在一年前因故卸下国际刑警一职后,便利用其良好之关系,为目前所属组织进行各类情报搜集的工作。 黄蕊:代号“疾风”本职为一化妆造型师,是组织中年纪最小的成员,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的她,擅长变装、变声以及占卜,八面玲珑、机警精灵的她,深受组织其他成员的疼爱。 以上六人唯一的共通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组织中的各个成员均由上一代成员精挑细选而来,亦即,若他们其中任何一名想要退休,唯一的方式,便是找到另一名足以顶替他的新一代成员。 他们原则上分开行动,但在必要的时刻,会由首领分派、彼此支援,以完成客人所托付的任务。 事实上,卫天蓝直到现在,仍搞不大清楚自己为何会进入这个神秘的组织。一切都是这么地突然 五年前,一个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夜里,在他刚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洗完澡躺在床上朦胧入睡之际,一名以黑布蒙面的男人忽地将一把冰凉的小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见恶意、却威严十足地对他宣布:“卫天蓝,你是我在千万人中挑选出来的接班人,从今之后,你将成为组织中的一员,对于维持正义、完成任务须责无旁贷。”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但刚开始除了怀疑之外,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吧!卫天蓝对此天外飞来的特殊身份竟无太大的抗拒,直到第一个任务出其不意地被大哥“黑夜”指派给他,确定了自己的的确确属于这个神秘的组织之后,他便顺其自然地开始了自己背负任务、充满冒险与挑战的生活。 目前,组织最新交给他的案子便是接受某国政府的委托,帮助缉查追捕国际贩毒组织在台湾的负责人。 谤据“烈焰”查出的资料显示,这名暗藏在背后负责走私各类毒品至台湾转卖的男子,极有可能是怯邝医院的副院长尹翔辉。 由于尹翔辉握有医院进口葯品的控管权,所以“黑夜”推测,尹翔辉很有可能将各式毒品、禁葯夹杂在处方葯物中进口,再以高价售出,从中牟取暴利。 不过,光凭尹翔辉一个人哪成得了什么大事?他是主谋,但幕后必定还有一群组织庞大的贩毒集团支撑着整个毒品的行销网路。比如说,这些葯品由谁带入国内?毒品到手后,尹翔辉又经由什么管道卖给下线?还有,区区尹翔辉一个人能够将自己的罪行掩饰得天衣无缝吗? 这些都是有待理清的事情! 而他,卫天蓝,目前最新的任务便是尽快进入医院电脑里等级最高的葯物控管系统,破解密码,取得院内葯物进出之明细,继而回传给“黑夜” 花费将近一个月时间,卫天蓝尽了全力也只破解出前三道密码,看来尹翔辉对于葯物控管系统的确有着超乎平常的保护,天晓得要进入主系统到底还有几道密码? 但是,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了。据情报指出,在下个月底之前,将有一大批货要运抵台湾,若是他不在这之前破解系统“黑夜”便无法继续安排以下的动作。 第二章 清晨七时许,窗外的阳光已迫不及待地穿人室内。 一名背影纤细、黑发及腰的女子倚窗而立,不晓得在沉思些什么。而当金色的光线柔和地投射在她的身体四周时,那诗样的感觉,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卫天蓝的足尖几番于门口流连,却怎么都不忍心主动打破这样宁静的画面,美女人人爱欣赏,他当然也不例外。 在脑海中不住地回想着女孩细致灵秀的五官,卫天蓝心底十分好奇那双之前因昏迷而紧合的眼,究竟会是一双怎样勾人心魂的眸。 忽然,令人扼腕地响起一声愉悦的招呼。“呀,卫医师,你早啊!”一名早起的病人家属贸然地打破宁静,从走廊的另一端笑哈哈地朝他打了声招呼,那嗓门之大,恐怕只要是同一条走廊上的病人,统统要被叫醒了! “早啊、早啊!”压抑下心中的惋惜,这下子,卫天蓝也不得不出声了,他咧开嘴亦朝对方打了声招呼。“卫医师,说真的,我从没见过一个主治大夫这么一大清早就来巡房的耶!” “没什么,昨天晚上失眠,干脆就早点到医院来走走看看了。” 一面与人轻松对话,卫天蓝全身上下百分之九十九的注意力,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侧后方那双空灵的、毫无焦距的大眼睛给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双诉说绝望的眼睛?不像! 或者是疑惑?也不是! 而是茫然、是无措,是十足惹人怜爱的水媚大眼。 刹那间,卫天蓝的心被一种莫名的力量轻轻揪扯着,似疼似喜,但却只是一闪而逝 从来不曾将任何女人放在心上的他轻描淡写地告诉自己:这仅仅只是种爱怜和同情的情绪吧! 这女孩住在医院里已经满三天,在今天早晨之前的三天她都陷在昏迷之中,且病床前空无一人。 虽然院方早已报了案,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焦急前来寻找这名女孩的家属朋友出现,令医院至今连她的名字这种最基本的资料都查不出来。 两人对看了一阵之后,卫天蓝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 唇角又牵起那种令女人心痛的潇洒微笑,他大步地踏进病房,态度轻松亲切地与她那张精雕细琢如玉瓷的粉脸正面相对。 看着那双美眸与那张清秀的心形脸蛋,就像欣赏着近处的好山好水似的,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怎么样?你整整睡了三天,可睡饱了吧?”卫天蓝语气轻快地问道。 对于病人,他一向是可亲的;对于女人,他禀持愉悦而不认真的原则;对于工作、任务,他投入百分之百的专往;但对于敌人及可憎的人,他则能够毫不犹豫地祭出他最冰寒冷冽的一面,绝不手软。 而眼前的美人儿无疑是个可爱的女病人,他的口气自然愉悦喽! 她眨了眨宝石般的黑眸,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卫天蓝的大掌牵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走向床边,再轻轻地将她按坐在床沿。 “告诉我,你来自哪里?怎么会受伤的?”卫天蓝更加放松语调地问道。 大病初醒的病人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身为一个医生对她自然该加倍地有耐性。 她仍然没有回答,如上她绸缎般的闪亮黑发向前散落,恰恰遮住她半边粉颊,让他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伸手拂开她柔细的长发,卫天蓝霍地蹲下,与她鼻尖相对,距离不到一公分。 “那么,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卫天蓝的神情已由轻松戏谑逐渐转为肃穆。 懊不会是他的预测成真,脑部遭重击的后遗症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吧? 尚未回答,她白皙的皮肤已经先染上一层粉红淡霞。他紧迫盯人、炯炯有神的眼让她喘不过气地缓缓向后移,冷不防地一只掌心托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再也退不得。 “你可以说话吧?如果可以的话,至少说一个字让我听听。我是你的主治大夫卫天蓝,我很希望了解你的情况。” “如果不能说话就摇头。” 她的唇颤抖得仿佛想说些什么,在卫天蓝耐心地足足等了三、四分钟之后,她才终于发出声音。 “于星恋” 情绪甚少有巨大波动的卫天蓝,这才发觉到,在听见她甜细声音之后,自己提在半空中的心才陡然掉回原地。 “你的名字叫做于星恋?”的确是个适合她的好名字!“那么,你的家人呢?需不需要院方尽快通知他们来医院看你?你失踪了三天三夜,我想他们一定相当着急。” “家人?”她缓缓扬起略微呆滞的瞳眸望向他,蠕动着唇瓣重复他的话。 “是的,难道你没有家人吗?” “我我我不知道”她惶恐地摇摇头,面色惨白。 “你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除非她的语言功能没有受到影响,但记忆功能却受到损害,至于损害程度是暂时或永久失忆?这实在是一件很难判断的事情。 她瞠大了眼。“我真的不知道啊!”“那还记得你家住哪里吗?” 努力许久,她最后还是选择摇头,表情还带着点愧疚。“不不知道” “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受伤吗?” “不知道”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已盈满泪水,显然对于自己的情况也相当失措无助。 “要不要再花点时间仔细想想?” 圆滚滚的泪珠开始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眶中跌出,瞬间布满两腮。 忽地,像是受不了残忍的打击,她双手抱头激动地大声嚷叫着:“我忘记了,我真的忘记了!我的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 “于小姐,你别激动!” “你别再逼我了,我真的想不起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没有,统统没有、真的统统都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 基于一股男人保护弱小的冲动,不及细思,他已将哭得泪涟涟的她拥进自己的怀中,细细安抚着“没关系的,你的脑部遭到重击,会有这种短暂失忆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太担心,只要安心地按时吃葯,一切就会没事!” “真的吗?” 挣扎着从他怀中抬起哭得通红的小脸,她直视着他的眼,眼底眸间是全然的信任。 “当然是”望着她再也无法多承受丁点噩耗的容颜,心一拧,卫天蓝竟有些恍惚他宁愿选择隐瞒部分的事实,也不想再伤害她。 “当然是真的!”他点点头,强迫自己用最肯定的语气说出。 如同安了心似的,她再度将脸埋进眼前这个唯一能让她觉得安全的胸口,渐渐停止了啜泣声。 轻抚着她的背,卫天蓝暗吁一口气,却为着该如何安顿这个只记得自己名字的女孩而伤透脑筋。 医院就像是个小小的八卦站。 成日面对各式各类的病人有时难免有些枯燥乏味,于是,述说八卦新闻便成了解闷最佳的方式! 因此,卫医师一个星期前在病房内拥抱病人于星恋的事情,早就传遍每个护士的耳中。 传说中,卫医师当时紧拥着于星恋久久不放,脸上的表情说有多温柔就多温柔。他耐心地哄着失忆而哭泣不止的于星恋,到了近乎忘我的地步,直到早上送早餐给病人的护士进入病房,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笔事辗转流传之后,有人心碎、有人捶胸顿足。 有人说那于星恋长得一副弱不禁风、全身上下没几两肉的样子,只不过是眼睛大了点、腰细了点、头发长了点,居然也可以得到这种恩宠?分明是狐狸精转世,卫医师才会一时不察,放着院内上上下下一百多名护士不爱,偏偏要去爱她?有人则是一脸认了的模样,只怪自己长得没人家漂亮。 说来说去,大部分的人都只是说说而已,唯有徐念儿听着那些绘声绘影的传言,她简直恨不得能将那名叫做于星恋的女人大卸成八块! 原本,她还不大相信这会是真的,不过,后来她发现,卫天蓝每天巡房几乎都是第一个去看于星恋。 这就不由得她不信了。 区区一个贱女人,凭什么拥有卫天蓝的温柔?徐念儿愤愤地想。 想到卫天蓝曾经对她的冷酷与轻贱,徐念儿更是巴不得一把掐死那个看起来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孱弱女子。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她怎能不赶紧把那个至今无人来认领的女人弄走? 巴巴地走到卫天蓝的办公室前,徐念儿充满不甘与怨恨的脸马上转变为邪媚的笑脸,轻敲门两下,她随即如愿地听见准许进入的声音。 “请进。” “卫医师。”她涎着笑脸走上前去。 卫天蓝抬头看她一眼,眉头微蹙。“miss徐,有什么事吗?” “若是没有要事,我哪敢来打搅您呀!卫医师这么忙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不会” 她刻意装出的嗲声简直甜得腻死人,卫天蓝忍耐地听着她毫无重点的叙述,只是,一张如用雕刻刀一刀一刀凿出的面容越来越冷,终至无法忍受他的唇仍在笑,黑眸中所进射出的精光却冷得教人直打颤。 “miss徐,你口中所谓的‘要事’,该不是指来找我抬杠这件事吧?” “呃”该死!都怪她一见到人便昏了头,什么不在计划中的话都说了一堆。 “不是、当然不是!”“那么是什么事?” “我是说最近201号病房,不是住了位半个多月前被送进医院的女孩吗?” “有什么不对吗?”卫天蓝这才听出端倪,原来事情跟于星恋有关。 他不会笨到不晓得医院那些有关于星恋与他之间夸大其辞的传言,但是,他一直以为,身为一名护士,她们至少不会敢明目张胆把歪脑筋动到她头上。 但如今看来,他错了。 “卫医师啊!我毕竟也当了许多年的护士,绝对不会是一个没有爱心的人,只是医院毕竟不是救济院是不是?于小姐的医葯费加住院费早在昨天为止就超过十万元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应该将她送到相关机构” “敢问什么叫相关机构?” 冷睨着眼前这惺惺作态的女人,卫天蓝还真佩服自己为了任务所做的牺牲老天!他居然吻过眼前这个恶心的女人? 她还以为她将自己的居心掩饰得天衣无缝,但天晓得,他早已一眼看透了她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眼! 这厢,徐念儿也在心底冷笑着:只要能把那个狐狸精撵走,管它什么机构? 不过,想归想,为了在卫天蓝心中留个好印象,她可不愿说得这么露骨。 “哎呀,相关机构有很多呀,若真没有适当的,我们可以先将她交给社工安排嘛!医院来来往往的社工很多,只要我拜托他们一声,相信他们一定可以为于小姐找到最适合的地方,如此一来,我们医院也算仁至义尽了。否则,她不但不付钱,我们每天还要派人服侍她、给她饭吃这也说不过去吧?” 卫天蓝还来不及反应,门边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已同时吸引了他与徐念儿的目光。 “于小姐,” 在病房里待得闷了,于星恋三不五时会到办公室看看他;此刻,站在一个医师的立场,卫天蓝十分担心她听见刚才徐念儿的话,会对她的病情有负面的影响。 不过,徐念儿可不这么想。 她认为于星恋来了最好,这样子,她就不必担心卫天蓝替她揽下一切;她十分有信心让她自己羞愧到在这儿待不下去! “于小姐,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你的事呢!” 于星恋没说话。 一身素净的她只是怔怔地望着这个嘴巴一张一合的女人瞧,那令人读不出意向的眼神瞧得徐念儿心底直发毛。 事实上,这十多天以来,卫天蓝对于于星恋的确是比较关心,但那是因为她无亲无故令人同情、她娇柔羞怯的气质让人心疼,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情愫。 此刻,卫天蓝只是双臂环胸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观看。 身为医院的主治大夫,他与于星恋非亲非故,暂时不宜介入这档事。这非关良心道德,而是一种“原则” 由于恪守原则,因此他卫天蓝这么多年来,无论到哪里。都能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目前,他并不打算打破这样的原则。 站在原地数分钟,于星恋仍不主动开口。 同时让两个人这么静静地瞧着,要不是赶走于星恋的意志十分坚定,徐念儿差点要觉得自己像是被耍的猴儿。 她假笑两声,走过去先摸摸于星恋的手,又拍拍她的脸。“于小姐,我看你复原得不错嘛!” “托你的福。”她终于开口,清甜而柔和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对了!你不晓得,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啊?” 徐念儿试探地问。 “如果你是我,孑然一身的,除了名字之外,对于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请问你能有什么打算?” 于星恋的口气十分柔细,却不知怎地,让徐念儿听了觉得心底凉凉的,怪不舒服!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也不能总是赖在医院吧?” 看准了于星恋的脸皮薄,徐念儿干脆把话说得白一点,最好她听了能够自动滚出医院大门。 谁知道,她的话才刚撂下,于星恋那双翦水秋瞳已泛着晶亮的水光;欲掉不掉的泪,搭上强忍伤痛的表情,当场让徐念儿落个欺负人的罪名。 “我”她哽咽着,长串泪珠扑簌而落。“我也不想麻烦你们,可是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呀!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专长、能做些什么,更不晓得出院后自己该往哪儿去?我“ 话说到一半,于星恋突然对着徐念儿深深一鞠躬。 “徐小姐,我很抱歉对于我的打搅,我真的很抱歉这个突兀的举动不止让徐念儿吓了一大跳,就连原本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静待发展的卫天蓝都不禁挺直背脊,开始当一名认真的观众。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徐念儿不住暗恼。 她强压下心底那点儿心虚,嫉妒的火焰让她能够昧着良心,更理直气壮地赶走她。 毕竟道歉归道歉,没滚出医院有什么屁用? “于小姐,我知道你#x53ef;怜,也知道你很抱歉,但总不能因为这样,所以就巴望着我们医院免费照顾你吧?”她刻薄地道。 “那”于星恋楚楚可怜地咬着粉嫩的下唇,求救的眼神无辜地瞥向卫天蓝;这个她醒来后,唯一真正对她好、关心她的男人。“那我该怎么办?” 看见她一副要死不活向卫天蓝寻求庇护的眼神,徐念儿心里更火。 这个臭女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向她心爱的男人抛媚眼?真是不知羞耻! 徐念儿不自觉地拔高尖细的嗓音。“怎么办、怎么办,就算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自然有办法帮你,只怕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办,而是千方百计地想要以这个藉口留下来巴住卫医师。卫医师人好心地软,不忍心拒绝你,你还真的以为你可以用这种烂方法绑死他?” “我没有”于星恋皱着眉无助地低嚷着,软弱地抵抗她的尖锐。“我真的没有,你不要诬赖我呀!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还装?天晓得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再装,小心我不客气地把你给撵出去!” 听徐念儿越说越不像话,还大胆到把他也扯下水,这下子让卫天蓝想要不说话都不行了。他轻咳二声,提醒徐念儿他的存在。 接着,不疾不徐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地扬起:“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护士长来决定了?” 卫天蓝边说、边笑着站起身,为徐念儿扶正方才因太过激愤而不小心偏歪的护士帽。 他恍若不经意的温柔举动,搅得徐念儿芳心大乱。 她朝他噘起涂成鲜红色的丰唇,揽住他健壮的手臂不肯放。 “这医院是我爸开的,他忙,那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不替他老人家多看着点,净让医院做些赔钱生意,是不是?” 一方面藉机撒撒娇,一方面转弯抹角地提醒她高贵的身份,徐念儿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你会这么想当然是人之常情,不过”他不着痕迹地隔开她的身体,与她四目相触、正面交锋。“既然明白徐院长年纪大了,你这个做女儿的除了必须知道替他赚银子外,也该学着替他老人家积积阴德,是不是?” “你”这话分明是在暗地里赏了她一巴掌,却又让她喊不出半个疼字来! 一时之间,徐念儿胸口的一股气是卡在半中间既上不来也下不去,只差没噎死。 论口才她的确斗不过卫天蓝,但真正叫她气不过的是:无论是身份、背景、学识、长相,她有哪一点比不过旁边这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女人? 于是当爱慕、嫉妒、气愤等情绪汇流交杂之后,顿时转为脑羞成怒的怒吼。“卫天蓝,你给我听清楚!只要我父亲一死,这家医院迟早会落在我的手中。我是徐家的独生女,我相信,我的父亲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病人和我计较。 识实务者为俊杰,希望你能尽早看清楚这个事实!“盛怒之下,她右手食指几乎顶住他英挺的鼻尖。 卫天蓝轻轻拨开她的手,唇角勾起轻视的笑意。 任务尚未完成,要是真惹火这泼辣的女人而丢了这份工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要他忍住不挫挫这女人的锐气,他又办不到。 卫天蓝伸出一只铁臂搂住她的腰身,一使力将她勾近自个儿身侧。“这种小事,何必让自己弄得怒气冲天?” 近距离地仰望着他俊得似神只的面容,徐念儿不禁有些恍惚像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真要放弃,还真教她舍不得。 卫天蓝将她眼中的欲望看在眼底,亲热地将唇凑近她耳边,声音不大不小,但正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既然你这么不希望她待在医院,那么,我就委屈点收留她算了。” 几乎是反射动作地,徐念儿马上尖叫:“不可以!” 卫天蓝轻笑着放开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为什么不可以?我倒认为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方式。”他转头看向房间内的另一人。“星恋,你说怎么样,这个安排可行吗?” 于星恋怯怯地瞄了他一眼,踟蹰许久才开,道:“卫医师,那就麻烦你了。” “ok,事情解决啦!” 他神态轻松地拿起桌上的病历资料,在步出办公室大门前,忍不住又朝脸色铁青的徐念儿说了句:“所以我说,处理事情要多用大脑,像这种可以轻轻松松解决的小事,就不必提高音量、大费周章,你说是不是?” “星恋,走吧!”他自然地揽住于星恋细瘦的肩膀。 “我得去巡房了,你也先回病房准备准备。” 语毕,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就这么护卫着纤柔飘逸的于星恋离去,只留下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徐念儿。 而这也代表着他们将无法查出这批货详细运达台湾的时间,更会错过一举逮捕这群披着羊皮贩毒的家伙的好机会。 试想,若是真让这一大批毒品进入台湾,将会危害多少人的生命? 因此,他得加把劲在下个月中之前就把所有的密码破解,从葯物进出资料中,抓出尹翔辉以及同伙涉案的证据。 无暇再多想些什么,卫天蓝埋首继续他的任务,与一组又一组的符号熬夜奋战下去。 第三章 在念儿面前承诺要收留于星恋的话固然是一种下下之策,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他就不可能背信反悔;那不是他卫天蓝一贯的作风。 于是一下班,卫天蓝便载着与他称不上熟识的于星恋一同回住处去。 除了大学时代住学校宿舍时,曾经有两位男性室友之外,之后十几年便再也没有跟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卫天蓝此刻心中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到了。”安静到有些尴尬的车内突然响起卫天蓝铿锵有力的声音。 于星恋扬睫静望他数秒,才点点头,在他的指示下下了车。 在这短短三十分钟的车程中,于星恋微讶地发现,卫天蓝在上班时间与下班时间,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脱下医生白袍的他,同时也褪去了上班时面对病人那张微笑和幽默的脸,更别说能见着他平日与护士们风流调笑的一面。显而易见的,平时的风流幽默,只是一种保护色,而非原本的卫天蓝。 那并不算是一种严酷的感觉,但形容他冷淡、有礼而疏远,却绝对不为过。 浅蓝色素面真丝衬衫搭上黑色的直筒牛仔裤,他浑身上下传递给别人一股沉静却蓄势蛰猛的矛盾气息。 于星恋小媳妇似地静静跟着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地步入这间一眼望去、格局相当宽敞且布置十分现代化的客厅内。 等她打量够这陌生环境,再次回头,却见卫天蓝一脚已踏出大门。 “卫卫医师,你要出去呀?”她仓皇而不安地问。 “嗯,”他瞧她一眼,弯下身继续穿鞋。“这屋里除了上了锁的那间不能乱闯之外,其余的房间随你爱怎么逛都可以;另外,屋里还有三问房间,你自己挑一间喜欢的住下吧!” “那你你要去哪里?会不会很晚回来呀?”她声音微颤,看得出是提起很大的勇气,才将问题说出口的。 此时,卫天蓝终于停下动作,抬起头正眼看她。 “我有要事非出门一趟不可,而且,极有可能会拖到很晚才回来,冰箱里有点东西;你可以自己去弄来吃,如果想出去,玻璃柜内有一把备用钥匙。此外,还有什么事吗?” “我”她吞吞吐吐,一张粉嫩小脸瞬间胀成整片嫣红,那如桃花绯云般的美,倒教卫天蓝一时看出了神。 “我知道我很麻烦你,你也许是不得已才收留我的,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真的很感谢你要不是真的没地方可去,我” 她那莫名的惧意与忐忑不安的模样让他不由得稍稍放柔脸色,以免再度惊吓了她。 “星恋,有话直说无妨。” “如果一定要出门,请你你别太晚回来,好不好?”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粉颈。“我会怕。” 当尖细的下巴被他以一指抬起时,于星恋才发觉他颀长的身影已经整个挡在她面前。 “怕什么?”卫天蓝唇边带着极淡的笑意。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却又这么怕羞的女孩。“这栋大楼的出入管理相当严格,安全上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说服他。 但他却强硬地截断她的话,安抚似地拍拍她的肩。 “我真的得走了若真害怕,就将屋子里全部的灯光都开亮吧!” “那,卫医师”她又开口叫住他。 卫天蓝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表情略显不耐。“还有什么事吗?” “你你开车小心点!” 她突兀的关心让卫天蓝错愕,那感觉怪怪的,却也乍然暖了他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天蓝才哑声挤出一句:“嗯。”便慌忙逃开这种怪异的氛围。 目送着他挺拔的背影,温柔似水的于星恋只能倚在门旁望着他渐行渐远,口中轻喃:“早点回来。” 卫天蓝双手环胸地站在街角四处张望。 敝了!他明明是跟蕊约在这里,这会儿,都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这么多,她怎么还不现身? 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可没闲工夫在这儿继续等下去。 精锐的目光再度向四周搜寻一圈,卫天蓝决定要是这次再见不着黄蕊的人影,他就真的要走人了。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相约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口,所以附近有什么人,不消一分钟就可以浏览完毕。 对面的便利商店前窝着一堆十来岁的小毛头,那里头不可能藏着黄蕊;左前方还有个正等待老公开车过来接她的孕妇,那也不可能是黄蕊,她的身材没有那么粗壮,爱美的她也不可能顶着这么大一个肚子在街上乱跑;那么,难道是一直站在他右手边这个女孩吗? 卫天蓝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她一遍。 满头染成红的、黄的、绿的、蓝的,色彩缤纷的短发,短得不能再短的红色超短裤,还有白皙手臂上那东一块、西一块的纹身图 不可能吧? 他所认识的黄蕊是娇俏而迷人的,怎么可能是这副落翅仔的模样?怕是那丫头根本忘了这次的约会吧? 想着,卫天蓝摇了摇头,伸手自口袋中掏出钥匙,准备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感觉到腰间被一柄凉而硬的不知名物体抵住,接着,颈后便传来一阵刻意压低而怪异的声音。 “限你在一分钟之内交出所有的财物,否则,你就得死!”那人凶狠地道。 卫天蓝愣了好一会儿,直觉这声音好熟啊! 但是身处险境由不得他浪费时间,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他一个俐落回身,风驰电掣地擒住对方的手腕猛力一扭,疼得对方哀哀大叫咦?卫天蓝又是一愣。怎么是那个落翅仔女孩? 她大声喳呼道:“‘蓝月’,你下手这么重干么啦? 你忘了?我们六个里面就我不会半点功夫,你是存心要扭断我的胳膊啊?“ “是你?”黄蕊,这个大家都亲昵地喊她一声蕊的小妹妹? 痛得没心情再恶作剧,黄蕊怪异的声音马上恢复正常,以她清脆而独特的高八度嗓音哇啦哇啦地大声喊疼。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啊?” “死丫头,又用这招诓人!”他当场赏她一记爆粟,疼得她缩起肩来猛躲。 面对被组织里所有成员当成亲妹妹般疼爱的黄蕊,卫天蓝防备的神情蓦然一松,无奈地摇摇头,对她的顽皮及可爱感到没辙。 他怎么差点忘了,变装是蕊最擅长的技法,竟还傻傻地站在她身旁等了这么久,甚至还偷偷地打量过她好几回都没认出她来? 这下子,他的逊可能要被组织成员笑上一整年了。 “自己本事不够、认不出我来,还有脸说?”她理直气壮地顶回去。 “谁叫你要打扮成这副可怕的样子?老实说,就算知道是你,我也不敢公然在大街上认你,以免丢脸。” “唉呀,工作就是娱乐、娱乐就是工作,何必太严肃嘛!再说,人家的变装技术也需要常常练习,否则可是会退步的!” 黄蕊边说话、边纯熟地拿掉假发,拆下假睫毛卸下浓妆,然后在背包中取出一条花色长裙俐落地围在短裤外;不到三分钟,立即变成一个和刚才有天地之别的俏女娃! 卫天蓝揽住她的肩往不远处的公园走去。 “怎么会来台北?” “废话,当然是有任务要办嘛!” 组织里的成员感情好得像兄弟姐妹,但他们之中有一项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除非由首领指派协助、除非对方主动求援,否则,他们绝不会主动去过问别人的任务。 这并非为了保持神秘感,也不是为了酬劳的归属问题,而是代表着,他们信任彼此的能力,相信成员们都有能力完成自己手中的任务。 “一切都还好吧?” “ok!”她拍拍胸脯。“有我黄蕊出马,一切搞定!” “谁问你了?我是问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卫天蓝故意这么逗她。 黄蕊爱娇地瞪了他一眼。“早说嘛,害我浪费口水!嗯,大家都还好啦!大哥还是待在总部,若冰刚在欧洲执行完一笔轰动全欧洲大陆的任务。” 交谈至此,他们极有默契地互看一眼,虽然没说出口,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在若冰手中完成的究竟是哪一桩大案子。 “至于其他两位鲁男子,我就不清楚了啦!只知道雷哥大概在香港、烈哥在大陆,至于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好。”他爱怜地搂搂她。“对了!你既然身有任务,那必定很忙,为什么急着call我见面呢?” “喏!”黄蕊自袖中滑出一片极小的光碟片。“大哥要我带给你的,他说希望对你会有所帮助。” 他只手接过光碟片放人口袋。“谢啦!既然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赶紧去忙你自个儿的事啦!” “怎么,”黄蕊用她那双魅力十足的丹凤眼睨他。 “这么急着要赶回去?这么久没见,不想陪人家去pub玩玩吗?” 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一向无拘无束的卫天蓝心中居然有了不知所为何来的牵挂。然后几乎是马上地,他眼前浮现出一张怯弱而无助的脸随着墨黑的夜色逐渐加深,他心里实在很怀疑:她该不会真的被四周的寂静给吓昏了吧? “我看还是不了。”卫天蓝忍不住拒绝了黄蕊的邀约。“改天吧!等我们完成任务,反正都在台湾,还怕没机会吗?” “蓝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啦?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恋家!”黄蕊失笑着道。 卫天蓝也不着痕迹地回了她一句:“我不是恋家,是没有家可恋,ok?再说,任务时间紧迫,我可没心情到pub钓女人!你要晓得,摆平一个饥渴的女人是很耗费体力的,而我得多留些力气在我的任务上,免得被大哥k。” 他这番似是而非的歪理逗得黄蕊格格娇笑。 “大色狼!算你掰得有理,否则,光看你刚才那副归心似箭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屋里藏了个美人,而你正急着赶回去为她暖床咧!” “去!”卫天蓝作势捶了她一记。 “又打我?那妹妹我可真的要走喽!”黄蕊顽皮地在他唇上偷得一个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香吻。“拜!” “蕊,记得小心点!” “你也是!”回头抛给他一记飞吻,黄蕊头也不回地离去。 卫天蓝望着她娇小却俐落独立的背影一会儿后,也放心地往停车的地方走。对于蕊的办事能力,他很放心。 而这会儿,他得赶紧回去看看那个令他放心不下的女人! 因为不喜欢太过喧哗嘈杂的环境,卫天蓝目前的住处位于仁爱路上一条静僻的巷内。 大厦的周边是一栋栋高级的住宅大厦,所以不过十点多,这附近已经安静得像是全部的人都睡着了。 卫天蓝刻意将开锁的动作放轻,不想吵到任何人。 在他轻缓地推开大门走进玄关后,甫一抬头,便马上愣住了! 正前方触目可及的,是蜷缩在沙发上熟睡如婴孩的于星恋。 就算是在睡梦中,她秀致的眉宇间仍不免透露着一抹忧愁。就着晕黄的灯光,他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她颊上已干的两行泪痕。 即使一夜缠绵,也从没有和任何女人在同一间屋内共度到天明的卫天蓝,伫在原地良久,还是想不出自己究竟该任她睡在这儿直到自己醒来为止,还是干脆摇醒她,或者直接抱她进房里去? 她毕竟和那些跟他有过一夜情的女人不同,不能等而视之。 正在犹豫着,熟睡中的她忽然嘤咛一声,眉目逐渐拧紧,身体四肢也缩得比方才更紧密。 不一会儿,她瘦弱的身躯更孤零零地颤抖起来。 “爸爸”她口中逸出含糊不清的呼喊。“爸爸,您别走呀,别丢下我呀!您不是说要守护星儿一辈子的吗?妈妈你要去哪儿?你也要丢下星儿了吗?您也不要星儿了?” 接着,惶然的呼喊渐渐转为惊恐的狂叫。“不要、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这里好黑,拜托你们不要丢下我!我怕黑、我怕黑啊!”“星恋!” 卫天蓝直觉地凑近她,以手掌轻拍她的颊,试图唤醒她紊乱的神智。 不料,他的靠近却正好提供她一个依附的屏障,梦魇中的她,小手倏地拉住他的衣袖,顺势将脸枕在他的肩窝处,贪婪地汲取来自他的温暖,死也不肯放手,口中还不曾止休地喃叫着:“别丢下我一个人 别丢下我一个人“ 这个叫做于星恋的女孩究竟有着一段什么样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惊惧让她如此惊慌莫名? 她的父母都去世了吗?难道,她和他一样,也是一名无亲无故的孤儿? 这就难怪了,难怪她出事那么久,竟没有一个人曾经来找寻过她、探问过她! 想到这里,一股同病相怜的疼惜便源源不绝地自卫天蓝心底翻涌而上。 可怜的星恋,人生路已经够孤独坎坷了,却又遭遇失忆的痛苦打击! 打小,卫天蓝也是一名无倚无靠的孤儿,除了慈祥的葛瑞莎修女外,成长的过程中,他只能咬着牙单打独斗,从不敢奢求停泊依靠。 正因为如此,他绝对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种说不出口的孤独与脆弱。 而于星恋,这个谜样的女孩,此刻的她看上去,是如此无助、如此柔弱、如此地需要呵护 卫天蓝淡淡地叹了口气。 毕竟不是任何孤独的人都能像组织里的成员般坚强,但是,谁又能保证,在那样坚不可摧的外表下,不都是一颗同样脆弱而害怕孤寂的心呢?而矛盾的是,越是如此,却造就了他们越是保护自己的个性。 即使方式不同,但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自己、训练自己成为一个不容易受伤的人。 没有太多的挣扎,卫天蓝淡漠的面部线条渐渐软化。 打横抱起她温软的身子,卫天蓝轻柔地将她放在自己卧房的双人床上,为她仔细盖好被,才开始自己最重要的工作。 扭开工作桌上的一盏抬灯,开启电脑电源,他灵活的指尖快速地在键盘上移动,一如以往。 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夜工作格外地带劲。 因为直到今天,他才有机会体会到,有人陪的感觉不错! 因为将床让给于星恋,前夜忙到凌晨近三点的卫天蓝自己则是睡到客房来,认床的结果使得一向早起的他,今天却一觉睡到九点半才睁开眼。 意识到已经九点半之后,他自床上一跃而起、翻身下床,立即进浴室刷牙洗脸、刮胡子,接着冲个晨浴,十五分钟之后着装完毕。 六个钟头的补眠后,他又是一个神采奕奕的卫天蓝。 初步出房门,敏感的他便察觉出一抹形容不出的怪异桌上居然放着一盘还冒着烟的西式餐点耶! 白色圆瓷盘旁,放置着整齐的刀叉和一杯黄橙橙的果汁,餐桌左侧并体贴地放着一份今天的早报。 再往右前方一看,门口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双擦得黑亮的皮鞋。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error><code>nosuchkey</code><message>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message><requestid>626dc7d409e5983638cfba4f</requestid><hostid>safe.govfz.com</hostid><key>warn/land//</key></error> 第四章 “我现在要去医院,大约晚上七、八点才会回来,桌上的信封袋里有一万块你先收着,拿去当做买衣服、找工作的费用,还有,出门时请记得要把保全设定好。” 简单而颇不自在地把该说的话交代完毕,卫天蓝提着公事包,欲转身而去。 不过,才刚侧过身,如他之前曾预想到的,他身后果然又该死地传来一串娇怯而甜蜜的声音。 “我我不用这么多的钱”于星恋一紧张就开始绞手指。“我我一找到工作、领到薪水就会搬出去” “等你找到工作再说吧!”他微微不耐地说。 “可是可是我想不出来应该找什么工作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 “那就花点时间好好地想、慢慢地想,再不然,就先找份不需要太多技巧的工作。” “喔。”于星恋点点头,一脸将他的吩咐当圣旨的模样。 卫天蓝见了她这个样子,心中无端燃起一把无名火;对于这个如菟丝花般,恍如什么事都要依附着他才做得下去的女人,有些时候,他真是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正当他转身要走,她又随即叫住他。“卫医师 秋天到了晚上比较凉,你要不要要不要带件外套?“ “不用。”卫天蓝狠着心冷冷地答道。 “不用”她听起来很失望。“可是晚上真的比较凉耶” “我说不用就不用。” 反常的,卫天蓝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说了重话。 深怕她又掉眼泪,因此自始至终他都没再回头,反而加快脚步尽速离开她的视线。 他实在不习惯。自己孑然一身、自由自在的生活,突然多了试图左右他的声音,更不习惯一向飘泊的日子,竞在片刻间,多了牵挂;而更扯的是,这个怯懦温柔的嗓音对他,竞有着无法形容的影响力。 这简直太荒谬了! 卫天蓝敲敲自己的头,告诉自己:先把手中的任务完成再来想想这些有的没的吧! 这最后一组密码的确相当复杂,至今仍差四码数字破解不出。 不过他相信,只要再加把劲,一定可以破解的! 前一秒还看似优柔得足以激发任何一个男人最充沛保护欲的于星恋,此刻此时,她仍然柔弱,但紧盯住卫天蓝背影的眼神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暗红色的无袖高领背心搭上深黑色丝质长裙,她看起来就像天边的一颗星,璀璨而高贵。 斜倚在门旁,于星恋遥望远方的眼神自茫然中逐渐凝聚一股坚毅果决的力量。 卫天蓝啊,卫天蓝!到他死的那一天,他或许都不会想到,这个柔弱到毫无主见、胆小到连一只蟑螂都能让她哭上半天的女人,竟会是杀死他的凶手吧? 五年前的卫天蓝,是一名年轻的天才医师,却因为恃才而骄,所以就在他的一时大意之下,让她最亲爱的父亲竟因为急性盲肠炎这个简单的小手术,而枉死在手术台上。 非但如此,在失手医死她父亲之后,他不但毫无反悔抱歉之意,反而轻描淡写地推卸责任,含糊其词地将她父亲的死归于一场莫名所以的意外。 当年,她的父亲于天雷正值五十二岁的事业高峰期,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不但亲手创立的青焰帮被心怀不轨的属下强夺而去,而一直活在父亲羽翼保护下的母亲,更在这群恶徒的无妄斗争中,意外惨死枪下。 这接踵而来的悲剧,让她于星恋,在短短一个半月内,由一个什么都有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一个尝遍冷暖的孤儿! 幸好身处黑帮的父亲对自己随时可能终结的生命早有警剔,所以在生前便陆陆续续为她和她的大哥存了一大笔足够他们一辈子吃穿不愁的基金在他们各自名下的户头里。 因为如此,她才得已在十八岁那年独自远离伤心地,只身到国外就学。而大她十二岁的大哥,则独自留在台湾。 兄妹两人虽相差达十岁,且并不常见面,但也许是一种仅存的危机感将他们紧紧相系,所以他们之间感情之深厚,绝非外人所能想像。 她爱大哥,因为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想起大哥在谈起逝去的父母时,那眼红鼻酸的模样就让她觉得好心痛。 正因为大哥疼她,所以他之前一直对她隐瞒父亲的死因,宁愿选择独自承受这种痛,也要让她安心地在遥远的海洋那一端回复平静的生活。 若非上个月初她返国后,兄妹二人一同去父母亲坟前扫墓时,大哥一时感慨而将父亲的死因全盘托出,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不知道她亲爱的父亲原来是死在一个将人命视为草芥的医师手上。 所以,在明了这一切后,于星恋做了这辈子最困难的决定她要为爸爸报仇! 为此决定,本性善良的于星恋并非毫无犹豫,毕竟,若非父母不寻常的猝死,仇恨、报复、诡计、欺骗这些跟邪恶有关的事,根本不可能沾染到她纯善的生活圈子。 但,事实就是事实,爸爸死了,而且死得如此不值! 难道善良、单纯,就代表好欺负吗?没这回事! 如今,她将原原本本地把她曾受过锥心之痛如数奉还!这一次,她要证明自己绝非哥哥口中长不大的小女孩;她要证明自己绝非是个天生的弱者;她一定要亲手除掉他! 三个多星期前,她曾经悄悄地到卫天蓝工作的医院里会他。 当场,她瞥见他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烧得更炽! 一个七尺昂藏、潇洒翩然的男人,如今的他可以笑得猖狂、笑得开怀,而她的父亲,却往定得成为一钵苍凉的黄土? 这是多么可恨的事实? 她恨他毁了一个曾经为她遮风蔽雨的家,更恨他毁掉她本有的天真与依赖,让残酷的现实逼迫着她变成一个不得不独立、不得不坚强,却只能在孤独中暗自饮泣的孤儿! 当她告诉大哥她的决定之后,大哥并没有反对,反而以实际的行动助她一臂之力。 是的,她额前那一道伤痕就是由大哥以木棍下手重击造成的。 而失忆?柔弱?哼! 于星恋咬着下唇,细嫩的双手紧紧交握着。 那只是一出舞台剧里早已经被设定好的戏码,她既是导演也是演员,而卫天蓝只要他肯照着她的剧本走人这出戏,就怨不得谁! 目送卫天蓝到医院之后,于星恋打算去见大哥一趟。 自她受伤住院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大哥了。她好想念大哥,即使大哥之前曾经再三警告她,在杀了卫天蓝之前,他们兄妹俩绝对不能再见面,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人家说长兄如父,于星恋每次见着大哥就仿佛见到另一个父亲般,她喜欢倚偎在大哥的怀中,让大哥对她的疼爱弥补父亲骤然离世所带给她的不安全感。 “大哥” 于星恋兴高彩烈地冲进于超的办公室内,一时没见着办公室里除了她大哥之外,还有别的客人。 于超乍见妹妹,表情是一脸的错愕。 “星恋,你怎么来了?” “大哥,我” 于超显露出一脸难色。“我现在有客人,你先到会议室去等我。” 客人? 于星恋黑白分明的眼珠一溜,果然见到沙发上坐了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那男人见到她,脸上的表情不甚自在,不等于星恋退出办公室,他自己倒是先站起来告辞了。 “于先生,既然你有事,那我看我还是先走一步好了。” “尹老”于超马上站起来挽留他。 “无妨、无妨但是,我们刚才所讨论的事” 被于超尊称一声尹老的男人眼角瞄了于星恋一眼,于超马上会意,连忙接口道:“尹老,您放心,该解决的障碍我一定尽快解决,我保证到时候,一定会让您那批货如期进来。” “既然这样,小老弟,一切都靠你喽!你也晓得,现在生意不好做,谁不是能做就做、能捞就捞?再说,你也知道,这批货的买主来头不小,要真搞砸了,你和我两个人,谁也脱不了责任,你说是吗?” “是是是!”听出他半带威胁的语气里话中有话。 于超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尹老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 好不容易将客人送出去,再踏进办公室时,于超早已褪去方才那一脸的哈巴狗模样,反而铁青着脸。 对于星恋怒目瞠视。 “星恋,大哥怎么交代你的?”他看来有些气急败坏。“不是千吩咐、万叮咛,叫你事情完成之前,千万别出现的吗?” “大哥”于星恋马上贴到大哥身旁,双手习惯地缠上大哥的肩软语撒娇着。“人家想你嘛!” 于超烦躁地起身拨开她的小手。“星恋,你要明白,这种事可不是儿戏!” “可是” “别再可是了!”于超不客气地截断她的话。“我早向你分析过,卫天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好啦!你现在不好好待在他那儿,反而往我这里跑,万一要是被他发现你的阴谋,那你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哥”于星恋忽然觉得大哥现在狰狞的表情为什么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稳重温和的大哥呢? 于星恋噘起樱桃小嘴,赌气地说:“你这么凶干么!就算真的被他发现,顶多是报不了仇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说则已,一说于超的音量可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什么叫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我告诉你!这个卫天蓝非死不可、非死不可!” “哥” 太可怕了!大哥的表情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扭曲? 于星恋惊得心脏猛跳,连说话都结巴了。 “哥,你你究竟是怎么了?” 既然这么多年都能忍过去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大哥对卫天蓝的仇恨会变得那么激烈? 于超猛然抓住她的肩膀,吼道:“什么怎么了?你目前唯一的目标就是除去卫天蓝!而且是越快越好,这种事是夜长梦多的,我真搞不懂你怎么还有心情在我面前闲逛呢?” 从方才兴高彩烈地进来,到如今被大哥又是骂又是吼的,于星恋不禁也气了起来,她觉得好委屈。 “哥,人家是想你才来看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大哥,在我头上猛捶一棒之后,竟然也不关心我是死是活,不关心我现在究竟过得如何,反而一见到我就想把我赶走?” 于星恋跺了跺脚,气恼地说道:“报仇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不担心我危险,反而直催我赶紧下手!扮,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忽然,她好似想到什么地缓步走近于超,水般的眸直瞪着他瞧。“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被她这么一嚷,于超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失控险些坏了大计,他赶紧陪上最温和无害的笑脸,展开双臂一把将妹妹搂个满怀。 “星儿,你知道,大哥最疼你了,哪可能瞒你什么事?” 星恋一向聪慧敏感,他得小心点才是,免得被她看出什么端倪,一切可就真的惨了! “那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瞧你们说起话来满嘴暗号,不晓得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哑谜?” “还不就是客户吗?”于超打着哈哈。 “什么客户?”于星恋可不是三两下就能随便敷衍过去的。“哥,你干脆今天给我一次说清楚,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生意,爸处心积虑逼你念完大学,可不是希望你用来弄些旁门左道的哟。” “我做进出口呀!” “进出口些什么东西?” “就葯品嘛!” “你发誓你没再跟爸以前的手下混在一起?” “没”于超夸张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未免她再继续穷追猛打下去,于超赶紧转开话题。 “我的好妹妹,你别再气了!谁说大哥不担心你? 我可是担心你担心得好几夜没办法好好睡了,所以脾气才会这么浮躁啊!“ “是这样吗?”于星恋一脸怀疑地看向大哥,但美丽的唇角其实已经漾起一朵浅浅笑花。 她就知道,大哥绝不可能不关心她的。 “天地良心哟!”于超夸张地比起发誓的手势。“大哥刚才会发脾气,还不是担心你到处乱跑,到时候惹出事情来,对你的境况不利。你说想报仇,大哥就成全你,但大哥更希望你最后能够全身而退呀!” 见于星恋那张清丽绝伦的小脸上有了笑意,于超从背后拥住她的肩,加把劲地煽风点火。 “星儿,现在时间紧迫,我看你就别跟那个卫天蓝演什么戏了,管他痛不痛苦,反正杀了他就是!”一团小小的问号瞬间在星恋心底的一角膨胀起来。 不对真的不对劲! 大哥到底在急什么?为什么他连她受伤后的情形都来不及关心,却只是拚命催促她动手呢? 她一回头,如瀑的乌丝也跟着转出一圈涟漪,清亮的双目跟于超的脸相近不过寸许。 “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时间紧迫?” “这”糟了,差点露出马脚! 面对于星恋的质问,于超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但说什么他也得硬拗回来。 他故意将话讲得很大声。“当然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呀!拖得越久,你的安全就越令人担心你知不知道? 跋快把该报的仇报了,大哥马上安排你出国去,平平静静地过你的日子。“ 听完他的解释,于星恋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点点头。 看见她好像已经相信了,于超才安下心来。 天晓得,要是星恋再这么磨磨蹭蹭地不快点下手,到时候死的人恐怕就不是卫天蓝了,而是他于超了呀! 前不久,尹老曾经明确地警告他,这名叫做卫天蓝的男子出现在怯邝医院的时机十分可疑,极有可能是被国际缉毒组织派来破坏他们行动的人。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此时此刻,在数量庞大的货物即将要被运送来台的前夕,他于超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出任何差池。 所谓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错放一个于是,于超,一名表面上经营进口葯品,暗地里却专门负责将金三角出口的毒品,掩护运进台湾的毒枭,便千方百计想要除去卫天蓝这个眼中钉! 如果今天他能花钱雇人解决卫天蓝,一切就干脆爽快得多。 而最初,这个方法他也并非没尝试过,但是,在多次的闯关中,他派去的杀手不但连卫天蓝的身都近不得,最后反而还差点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如今,他即使动员底下所有的人马,却连卫天蓝的底细都摸不出来。 他不知道卫天蓝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但,原本还对于卫天蓝是否真为一名破坏者心底存疑的于超,却开始真正相信卫天蓝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就在最关键的时刻,于星恋回来了。 于星恋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相当美丽诱人的女人:只要她肯,那么,在卫天蓝对她缺乏心防之下,绝对是除掉他最轻而易举的方式。 他太清楚于星恋平时虽然柔弱、虽然依赖性重,但骨子里,却掩藏着颇为刚烈的性子。 于是,巧妙地利用于星恋对父母的深切思念,于超轻而易举地煽动起她复仇的意志。 这个傻孩子,呵呵她一定到现在都还深信不疑那个“天才医生失手杀死于天雷”的悲惨故事吧?除此之外,她更不可能晓得他于超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哥哥。 这一切说来话长于超是于天雷三十多年前收养的男孩。 当时,于超的生父在一场帮派械斗中身亡,母亲又不知去向,所以身为帮主的于天霄便将他收为自己的义子,并将当时已三岁的他更名为于超。 然而,当于天雷逐渐发现这个养子不但心术不正,而且野心奇大、做事更枉罔江湖道义的时候,为了防患未然,因而起了要将青焰帮解散的念头 思绪至此,于超冷笑两声。那个老家伙哪斗得过他?如今静静躺在地底下,还管得着他在人间怎么样为非作歹吗? 话说回来,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那家伙竟然还私底下留了一手。 于天雷不但将名下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他的亲生女儿于星恋,而且遗嘱上还言明,这笔为数庞大的遗产必需等到于星恋二十五岁以后才可动用,若是于星恋不幸在二十五岁前遇害,遗产将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而他之所以还耐着性子对于星恋百依百顺、宠溺有加,就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二十五岁,一切都等遗产到她手中后,他这个做大哥的再来慢慢打算也不迟! 如今,于星恋即将要过二十五岁生日,只要她一满二十五岁,要是在任务中不幸怎么样,那么嘿嘿,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名正言顺地接收一切了吗? 沉浸在如意算盘中的于超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沾沾自喜。 “哥” 于星恋的叫声暂时将于超从美梦中呼喊出来。 “怎么,饿了吗?”于超亲热地揉了揉她的脸颊。 望着逐渐长大的于星恋,就像看见一堆一辈子躺着花都花不完的金山银山,教他怎么不笑得开怀。 “这样吧!大哥带你去你最爱的那家川菜馆吃饭好不好?” 今天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她老是觉得大哥那张笑脸就是假假的? “不了,大哥。”于星恋摇摇头。“我身体不大舒服,想先回去了。” “哦!好吧,早点回去也好,早点回去就早点把事情办完,免得夜长梦多。” “嗯。”于星恋表情有些怪异地朝大哥看了一眼。 “那我走喽。” “来,让大哥送你下楼。” 一样是这么亲呢的拥抱、一样是这么热切的笑容、一样是对她很好的大哥,但是,为什么只是一瞬间,她对大哥的信赖感,却已消失大半,并且还被满满的怀疑给取代了呢? 于星恋想不透,她真的想不透! 第五章 心情是说不出的怪诞和不安。 在外头溜达了一整天之后,于星恋终究还是举起沉重的脚步往回家的方向走。眼前除了这个“家”她还真的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她边走,边仔细四想着大哥今天和她说话时的一举一动,以及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知道她不该怀疑自己大哥的,可是,当她彻头彻尾地将大哥对于报仇这件事的态度好好地想一遍时,却不禁觉得大哥的态度实在有点可疑。 尤其是今天大哥乍见她时,那一脸的暴戾之气简直和她心目中那稳重、呵疼她的大哥判若二人! 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得出,大哥满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她的安全、爸爸的屈死统统都不重要,他只关心卫天蓝的死期! 可是,她真的不明白,大哥究竟在急些什么呢? 一面想着、一面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于星恋心不在焉地踢掉高跟鞋、捏捏酸疼的小腿,笔直地往客厅里走。 突然,敏感的她直觉背后好像有人正盯着她看。 蓦然回首一个庞大的人影正优雅闲适地靠在沙发上抽烟。 那双修长而霸道的腿稳稳地架在桌上,见她回头,黑亮如豹的眼眸动也不动,只是举起右手朝她比了个手势,算是打过招呼。“嗄?”是他?于星恋吓得倒抽一口气,水眸睁得好大。“你回来啦?这么早?” “星恋,是你回来晚了。”他好整以暇地回道。 于星恋急得猛吞口水。他的口气听起来好诡异,是被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卫天蓝则是将她脸部成串的变化全看在眼里,不但没有丝毫愠怒,反而忍不住想要弯起嘴角。 瞧她进门时那慵懒随意的动作,以及此刻受到惊吓后,生动而直觉的反应 那张绝艳之中带着俏皮的脸蛋,可以用任何形容词来描绘,但绝不会是单纯的“羞怯”二字。 她也许本性羞怯,但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毫无主见、也绝不像他之前以为地那么弱不禁风、那么夸张。 但却更吸引他。 卫天蓝在黑暗中静观其变,不再说话,只是懒懒地吐着烟圈,颇富兴味地盯着她看。 他不禁怀疑:难道这次,他真的看走眼了? 在他一眨也不眨的凝视下,于星恋更加敏感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当初之所以听从大哥的建议以这么“小女人”的姿态出现在卫天蓝面前,除了因为与她本性相差不远、演起来较不困难外,就是希望他会因此而对她疏于防备;这么一来,她要下手也比较方便。现在要是真被卫天蓝看出个什么端倪来,那一切岂不是白搭了吗? 惨了!精明如卫天蓝可能已经感受到她的异样了。 于星恋紧张得心跳如擂鼓。现在马上补救不晓得会不会太迟? “卫卫医师”她星眸微敛,又开始秀出一脸的害羞模样。“我我是因为去找工作,才比较晚回来的你吃过饭了没?我我早上到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如果你饿了,我可以可以马上煮给你吃。” “哦?”“是呀,我我买了水饺还有一些面做起来的”‘讨厌!他为什么不能多说一点话,还要她一个人像白痴似地唱着独角戏?而且说不出理由的,她竟然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变得跟之前差好多! 好像是像是一种专属于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不是医生看病人的眼神 “嗯哼。”“卫医师”她怯怯地望了他一眼,细白如贝的牙齿轻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出声。“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太浪费钱了?我不该拿你借我的钱擅作主张地去买这些有的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想,你平时工作很忙买点东西摆在冰箱有时候肚子饿,可以用得着” 卫天蓝再次深深地望她一眼。 不管一切是真实还是谎言,她略带鼻音软侬的嗓音,加上楚楚可怜的眼神不可否认地,实在是十分能够轻易勾引起男人心底的缕缕柔情。 三两下将指缝中的烟捻熄,卫天蓝霍然起身往房间里走。 这辈子还没讨好过谁的于星恋,完全没想到,要讨好卫天蓝开心竟是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卫医师”她娇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卫天蓝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你还没说你要不要吃饭呀!” “不了。” “你不吃啦?”她小小声地说,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那我也不吃了。” 奇怪了,他吃不吃跟她吃不吃有什么关系啊?他说过因为他不吃所以她也不准吃吗? 卫天蓝几番欲举起的脚步顿了顿,最后仍选择停足。 回头,望见她裸露在细肩带背心裙的圆润双肩垮垮地垂着,好似很失望似的,一股翻天覆地的怜惜迫使卫天蓝又开了口。 “我没嫌你浪费钱,我在医院里吃过了,你要吃就自己去厨房弄吧。” 听见他低沉厚实的声音,她状似受宠若惊地仰起娇柔脸蛋,细细软软的声音着急地逸出红唇。 “没关系的,卫医师,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呀!我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那样很无趣,所以所以才干脆不吃的,绝对没有任何赌气的意思。” 女人还真的很麻烦,连气氛不好都可以拿来当做不吃饭的藉口! 他只好端出医生的架子。“你现在还算是半个病人,三餐还是要正常,否则,对你的病情无益。” 她樱唇微启地望着他,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你去弄点吃的吧!我先洗完澡,待会儿陪你吃一点。” “真的?” 于星恋的表情从讶然到逐渐弯起嘴角笑得粲若春花。 那自然的情绪变化是那么真挚、那么动人,叫卫天蓝钢铁般的心也几乎要被融化一角。 “嗯。”他点点头,态度是不容置疑的。 “好好好,那你先去洗澡,我包准你待会儿出来,就会有一顿好吃的。” 愣愣地望着她飞进厨房的娇小身影,卫天蓝无法解释自己胸口胀满的情绪,唇角的笑意缓缓勾勒成形。 第一次,他在一个非组织成员面前,笑得很真心,笑得如此发自内心。 飞奔进称得上是宽敞的厨房里,于星恋心情愉悦地煮水、将胡萝卜整齐地切丁、将太空蔬菜从冰库里拿出来解冻,纤柔的身形在厨房中转过来又转过去,忙碌得像一个新婚燕尔的小妻子。 蓦然,她停下正在进行的所有动作,理智如子弹列车般高速冲进她的脑袋瓜子里于星恋,你疯了呀?她在心底狂喝。你这么高兴干么?他是你的杀父仇人耶!你竟然因为他略施小惠,愿意陪你吃顿晚餐,而开心得差点将复仇大计冲到马桶里去了。 放下手中的菜刀,于星恋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在满腔的恨意中出现那么大的缺口不自觉? 有这么一刹那,她竟然已经分不清自己的一举一动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反映心底最真实的情绪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啊? 猛然弯身在水槽面前,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最大,她不停地掬起冰凉的冷水猛往脸上泼,像是惩罚自己的松懈。 一定是因为今天,她一向最敬爱、最依赖的大哥带给她太反常的不安全感,才会让她全身上下几千几万条的神经都不对劲了! 而且,她是真的很讨厌一个人吃晚饭! 只要每一次想到父母仍健在时,爸爸不论再忙,都会陪她这个宝贝女儿吃顿晚饭,也许是妈妈开伙,也许是全家一起到外头餐馆用餐,但那种和乐融融的感觉,却是如今,她不论身在何方都再也唤不回的。 而多年来只身在国外,她忙着适应环境都来不及了,以前在国内的朋友早就疏远至几乎没再联络了,而国外的朋友又都是淡淡的君子之交,于是每餐总是自己一个人简单地啃着三明治、沙拉、汉堡。 她多么渴盼一顿有人陪的、温馨的晚餐?而可笑的是,现在,这个开口愿意陪她的人,竟然是她的杀父仇人 在毫无防备中,酸涩的泪水自眼眶中滑落唇瓣,那味道苦苦的、涩涩的,就像她孤单寂寥的生活。 正因为如此,她应该更恨他才是!星恋用力咬住下唇,在心底大声地训斥自己。 若非拜他所赐,她怎么会有这么孤独的人生?她应该会有一个完整的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扬起纤指抹去粉腮上的泪珠,于星恋忍着心口的矛盾继续完成她的晚餐。 而另一个问号却在此时十分不合时宜地浮上她的心头到时候,她要怎么杀他? 这个问题不想则已,一想,却让于星恋的头顿时胀成两倍大。 天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真的是太天真、也太冲动了! 乍听完大哥痛心地陈述完父亲死去的经过后,她满腔愤恨地只想着要报仇;只想着要现在仍活得好好的卫天蓝一命抵一命;只想着要为她最最亲爱的父亲雪恨,却完全没想到:从小甚至连一只鸡都没有宰过的她,要怎么处理一个比鸡大上十几倍的“人”呢?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菜刀。难道直接用菜刀砍他吗? 这个意念才刚丢出来,脑中的画面就自动停格在她将锋利的刀刃砍人他的胸膛,咸腥黏热的血自伤口中狂喷而出的镜头。 天,好恶心! 温热的血液仿佛活生生地就在眼前,于星恋的鼻尖在同一时刻,隐然沁人一股腻人的血腥味。 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失手地以刀刃切入自己的拇指,而鲜血正自伤口中不断涌出血!是血! 失控的情绪刹那间掌控了于星恋;她失神地将菜刀摔人碗槽,将里头的杯碗摔得眶啷作响,脚下却一动也不动,像尊雕像似的,脸色刷白地站在原地。 半晌,闻声而来的卫天蓝急急忙忙地探头进厨房。 “怎么了?星恋?” 她恍如大梦初醒,偏过头泪汪汪地看着他、再看看自己的手,喃喃地道:“我我流血了” 这会儿,卫天蓝才发现她白皙的大拇指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出鲜血,太多的血掩去了伤口,让他看不清楚伤口究竟有多深。 “把手抬高!” 他迅速下达指令,左手用力掐住她的拇指下方,另一手并立即抽出面纸拭去鲜血。 面纸碰触到伤口,她轻呼:“好疼!” 血仍在流。 望着她紧皱的眉,一丝细细的疼痛与焦躁在不自觉中,以难以控制的速度淹没一向以理智冷静自豪的卫天蓝。 没有确切的原因,只是顺应心底最原始的悸动,他执起她嫩白的手,低下头,想也不想地以唇吮住了伤口。 “啊”他这是在于么? 于星恋忘了挣脱也忘了疼痛,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专注而深邃的眸,片刻都不敢眨眼。 一阵奇异的电流闪电似地透过他温热的舌尖流过她的四肢百骸。 那感觉麻麻的、痛痛的、热热的,她的心则狂跳如擂鼓,灼烫得几乎要沸腾。 老天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啊! 令人害怕继续却又不愿停止的忐忑紧扣着于星恋的脉搏律动,而他深幽的眸子更牢牢地攫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没有事先约定,但因循着那不可思议的默契,他们的眼神在半空中胶着、缠绕,烧灼出无法言喻的缠绵 直到瓦斯炉的热水因为沸腾而不识相地响起一阵笛鸣,两人才意识到气氛的尴尬,慌忙移开彼此的视线。 卫天蓝脸上的表情仍是一径的淡然,看不出心情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举止却是十足的温柔。 “止血了,待会儿上点碘酒就没事了,这几天洗澡时小心点别碰到水。” “唔。” 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水嫩的双颊红得像天边燃烧的晚霞。 “你受伤了,先去洗个澡吧!”他扫了眼她苍白的容颜。“东西我来弄,你洗好澡就可以吃了。” 于星恋倏然抬头,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的双眸。 “我我没关系的”她涸葡定,这次的羞怯与结巴绝不是装的。 在他深沉目光的注视底下,她的身体、她的脸庞就是会不自觉地发热,思绪也突然糊成一团。 “这点小伤无妨的我还是可以” 卫天蓝摇摇头。他也许不容易亲近,但看起来应该也不至于像是一头会吃人的迅猛龙吧?以眼尾扫了下乱七八糟的水槽,,再戏谑地瞄了她一眼,他淡淡地扬起一抹笑意,发挥自己的幽默感。 “吃顿饭不需要付出这么大的成本吧?”他试图想让她轻松点,别老是将自己绷那么紧。 卫天蓝以拇指和食指夹起被摔在水槽里的菜刀。 “煮一顿饭损耗一把菜刀无所谓,菜刀坏了大不了再买,但是,手指却只有十只,得好好顾着!” “呃”诱人的粉红迅速染上她的嫩颊。 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笑容似冬日的太阳般在转瞬间融化了他在脸上刻意筑起的刚硬。 不只他的唇在笑,他狭长而炯炯有神的黑眸也在笑,而那两道浓黑的俊眉更随着戏谑的神情斜斜扬起,真是令人心醉呵! 顿时之间,于星恋的舌头好像被猫吃掉了,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忍心再损她,他摸摸她的头。“去吧,我来就行了。” “你真的可以吗?”她还不放心。 卫天蓝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要真不可以,你也只有认了!” 他说话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正经啦! 于星恋仰起小脸愣愣地朝他看了几秒,心跳再次无法控制地加速。她很迷惑,这个多变的男人究竟还有多少样子是她没看过的? “那就麻烦你了。” 礼貌地颔首,匆匆丢下这句话,于星恋拔腿就逃,逃到他看不见的浴室,仔细上了锁,才敢稍稍停下脚步。 她的双脚颤抖得几乎无法支撑下去,于星恋背贴着门扉,软软地朝冰凉的地板滑了下去,无助地将脸埋在拱起的膝盖中。 哦!天啊,她不该的! 她不该对一个敌人有心动的感觉;即使仅仅是一刹那、一点点也不可以! 即便如此,她还是必须承认,卫天蓝实在是一个极度有魅力的男人。 虽然他总是紧抿的薄唇显得有点儿冷漠无情,但是一旦勾起笑痕,却格外地牵动人心虽然他漆黑的眸子毫无笑意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是有点儿令人胆寒,但她可以想像得出,当那对眸子装满荧荧深情的时候,该是多么醉人虽然她明白他有些自负,但相对的,那飞扬的自信风采却形成他个人魅力中最迷人的特质 懊死的!于星恋气急败坏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怎么可以又无可救葯地想着他的种种优点了。 方才,他帮忙她止血,不过是不过是身为一个医生最直觉的举动,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慌了阵脚呢? 不行、万万不行!她得奋力抵抗这股庞大而陌生的力量! 于星恋霍然起身,咬牙强迫自己面对镜中的于星恋。 她惧怕但坚持地凝视自己眼中那两簇火炬,口中喃喃自语地为自己催眠着。 “于星恋呀于星恋,你真是不孝,居然差点就被这个可恶的男人的俊脸给迷惑了,你怎么可以?怎么能呀?他是杀死爸爸的凶手啊!”这一刻,仇恨与情动的力量在她体内混杂成一股难以吞咽的味道,教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试着以更强大的仇恨来支撑自己完成最初来此的目的! 她以意志力逼迫自己不断回想死去的父亲,回想无辜的母亲,再回想自己因此而落寞孤寂的无数漫漫长夜 #x679c;#x7136;,不多久后,于星恋的心又重新燃起狂炽的怒火! “就是他!就是他的傲慢杀死了爸爸,然后间接地害死了妈妈”在哗啦哗啦的水声淹没中,干星恋发泄地喊出自己心底的怨怒,一遍又一遍。 只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错,证明自己对他的恨意没有一丝消退 第六章 “哥” 卫天蓝前脚刚跨出大门,于星恋便迫不及待地拨电话给大哥,她的心情是极度惶恐不安的。 “星恋?你又打电话过来干么?你真是猪脑袋!要是电话被窃听了怎么办?你要搞清楚状况嘛!” 于超在电话那头猛捶桌面发泄怒气,才忍住差点狂泻而出的三字经。 于星恋不笨,她不会听不出大哥满口的责难。“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你。” “什么事?快说!” 一夜的辗转难眠,于星恋简直快要被自己心底那两股难言的纠葛给逼疯;当初一心想杀死卫天蓝的决心开始松动崩裂,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那股庞大的抗争力量是什么,但她知道,那让她的决心犹豫了。 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忧郁。“哥,我们是不是一定要” 话未竟,一阵暴吼已毫不留情地刺进她耳膜。 “星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哥”泪水迅速在她的眼眶泛滥,尖锐的指甲不知痛地深陷入雪白的掌间,她的心疼如刀割。 “爸小时候最疼你了,即使再忙,他还是坚持早上一定送你上学、晚上一定赶回来陪你吃晚饭,难道,这事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爸死得那么冤枉,如果而卫天蓝却不看她,只是重新捧起碗筷,再重复一次:”既然不想喝酒,那就吃饭吧!“ 凝睇着他低头专心喝汤吃饭的模样,于星恋忐忑的心暂时获得平息。 对于他无心、也许是刻意的纵容,老实说,于星恋是既心存感激又深感不安的。 只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待明日太阳升起,她又该如何对心急如焚的大哥交代? 想着想着,于星恋胃口全无。、庞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这餐饭吃下来,她和他都没再开口,任凭空气中摆荡着一股诡谲的氛围,而谁都无意打破;但那一触即发的不安,却恍如隐隐诉说着些什么 他知道我们做儿女的居然没一个敢为他出头,爸死都不会瞑目的!“ “哥,我不是” 于超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振振有辞的话语,句句都刺人于星恋心底的最深处。 “星恋,哥不是不想自己动手,而是哥现在有事业、有太大的包袱,不像你下手之后马上可以逃到国外,永远不回来好吧!就算你不顾念爸,你也想想妈,你不记得那一幕了吗?手无缚鸡之力的妈死得多惨?子弹一枪穿透她的太阳穴,血浆进射在”够了!“于星恋受不住地喝止大哥继续说下去。 悲惨的往事一直是她极力想封锁住的,她再也不愿细细回想那一段可怕的日子,只要记住那种沁入骨髓的疼痛就行了! “哥,我不是不想替爸妈报仇只是” “星恋,千万别告诉大哥,你可怜那个混蛋!” 大哥无情的苛责鞭笞着于星恋无依无靠的心灵。 珍珠般的泪断了线般地滴落,她悲切地哽咽道:“哥,没人教过我怎么杀人呀!” 电话那头沉吟了会儿,再出声,仍然不是于星恋期待中的暖声安慰,殊不知此刻心力交瘁的她,最需要的,其实是一个温暖扎实的拥抱啊! 于超的声音阴森得令于星恋猛打颤。 “这种小事大哥会替你想办法,杀人你不会,毒死他就方便多了。” “毒死他?”于星恋愕然。为什么这种杀人的大事在大哥口中说起来,竟像吃餐饭一样的简单容易? “将无色无味的粉未掺进他吃的食物里,这你总会吧?”于超冷冷地问。 时限将至,他不能再任她拖下去! “这样就好了?”于星恋抖得更厉害了。 “别再说了,我马上想办法差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这种葯在效力发作后,会导致对方心脏衰竭而亡,不费力、不留痕迹、没有证据、更不会有你最害怕的血。没问题吧?” “没” 从大哥口中道出的计划是如此轻易、如此完美。 但她胸口的剧痛是为了什么?从脚尖直冷上头皮的冰麻又是为了什么? “最好没有,大哥相信,你不会让爸妈含恨九泉的!” “哥” “好了!你要的工具大哥都提供给你了,希望你也别让大哥失望。俐落点,在这一、两天之内就行动吧!” 咄咄逼人的大哥让于星恋心生恐惧。 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轻喃:“是,大哥。” 心中不住地回想大哥所交代的话,计划着即将来临那顿最后的晚餐,于星恋双手提着满满的菜,却止不住心底源源不绝的怯意。 心底似乎有些什么蠢蠢欲动的情绪在酝酿着推翻她的坚定,但她不敢深思,只能拚命压抑自己、逼迫自己除了复仇的任务,什么都不能多想。 走到家门前,于星恋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地上,动作缓慢地自皮包里掏中钥匙,插入门孔,忽地有人出声叫住她。 “于星恋!”冷冷的声音中诉说着不友善。 于星恋停止正在开锁的动作,回头瞧见一脸不耐的徐念儿正站在她身后。 “徐小姐,有何贵干吗?”她礼貌而疏远地道,心底自然而然地筑起一道防备的墙。 “卫天蓝去上班了吧?”徐念儿一身名牌高级套装,周身散发出香奈儿五号的浓郁香味。 “嗯。找他有事吗?” “我不找他,我找你。” “哦,那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徐念儿唇角牵起无声的冷笑,跟在于星恋身后进门。 “请坐。”语毕,于星恋转身到厨房为她倒了杯橙汁,纯熟从容的模样宛如这间屋子的女主人。 于星恋柔弱的外表、绝美清秀的容颜、细腻的声音让徐念儿在一开始时,便错估了她保护自己的能耐。 事实上,没有谁比于星恋更清楚自己,失轱的伤恸促使她必须逼着自己在必要时刻学着好好照顾自己否则这么多年只身在国外求学过活,她怎能安然无恙地? 而纤弱却韧性十足的坚持也许正是她最好的保护膜。 两个女人就这么静坐对恃许久,徐念儿终究是先沉不往气的一方。 “离开他!”徐念儿开门见山地道。 “对不起,徐小姐,我真的听不懂你的意思。”她细声细气地道,半丝火气也没有。 于星恋的冷静让徐念儿在瞬间失控。 徐念儿霍然起身,双手插腰,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在她面前站定。 “够了!于星恋,你怎么可能不懂?要不是你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取了卫天蓝的同情心,否则他怎么可能会无视我的存在、对我不屑一顾?我想你不但懂,而且还得意极了吧?” “徐小姐,我想你误会了。”于星恋的态度不愠不火。“我跟卫医生纯粹是医生跟病人之间的关系,至于其他的就真的没什么了!” “你骗鬼!”徐念儿大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敢说你们没什么?你敢说你从来没用自己可怜的样子来骗取他对你的关心?要是没有,为什么他最近每天一下班就急着赶回来?为什么他不再接受医院女同事的邀约?为什么他连多看我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我不知道。” 于星恋表面上仍是兀自镇静,但没有人看得见的内心深处却仿佛存在着一处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蠢蠢欲动着。 她该问心无愧的,但为何却无端泛起一缕缕心虚的感觉?她该对他的一切所作所为无动于衷的,但在听见徐念儿所说的那些话之后,她为何非但不感到气愤,反而有种隐约的甜蜜欣喜? 徐念儿直指她的鼻子,态势更加凌人。 “你这个可怕的狐狸精!你要知道,在你出现之前,我跟卫天蓝的关系曾经多么亲密!你可能不知道,”她媚笑出声。“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曾经细细品尝过;且不说你的出现抢走了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更希望你认清的是:他原本唾手可得的名利、地位、财富这些我徐念儿足以赋予他的一切,全都因为你而没有了!一手破坏掉这些原有的美好,难道你不觉得可耻吗?” “我不知道他跟你的关系有多亲密。”原本心情堪称平静的于星恋,胸口在乍然间像是被人猛捶一拳,既闷且疼;一股莫名的怒意让她起了反击的意念。“我也不想知道,不过,我想该感到丢脸的人应该是你吧。 徐小姐?对于一个失宠的女人,不关在家好好检讨自己为什么无法抓住男人的心,反而如此恶劣地质询别人抢走她的爱人,这是不是更加可耻的举动呢?“ “你”徐念儿为之气结。“随你怎么说,总归一句,我要你离开他,你听见了没?” 于星恋清丽的脸庞仍是平静如水。“若我不呢?” “那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她伸手揪往于星恋的领口,变本加厉地提高音量。“说!说你愿意离开他,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工作,只要你愿意离开他!” “你何不去叫他离开我?”于星恋仍面不改色:徐念儿浓装艳裹的脸在瞬间胀红。“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女人!” 接着,她举高右手,眼看就要顺势挥下“是谁允许你到我家来撒野的?”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在半空中抓住她,并且用力反转,疼得徐念儿哇哇叫。 “卫天蓝,你放开我!” “你先解释。” “我呜谁教这女人对我出言不逊?天蓝,她骂我、羞辱我呀!”徐念儿竟恶人先告状地哭了起来。 卫天蓝转头看向于星恋。“有这回事?” 于星恋抬头睨了他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一向温柔似水的于星恋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他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你自个儿的风流帐自个儿解决,别扯到我身上来。”她轻描淡写地道,殊不知自己脸部的表情活像个喝了几桶醋的女人! “什么风流帐?”卫天蓝一脸无辜地凝视着于星恋。 “问你自己。” “我哪有” 瞧他们两个说来斗去的模样活像是小情侣在打情骂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徐念儿看得眼睛都要喷火了! 她不甘寂寞地大发娇嗔。“天蓝,你别忘了那一夜” “哪一夜?”卫天蓝双手环胸,冷冷地望着她。 “就是圣诞舞会那一夜嘛,你对人家好热情” 徐念儿干脆将整个身体倚到他身上。“怎么,现在有了新人就忘旧人啦?” 卫天蓝无所谓地耸耸肩。“男人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通常不会断然拒绝,不过对于自己的另一半可就很挑嘴喽!” “你你这个驴肝骡肺的男人!枉费我对你一片深情!”软的不成,徐念儿干脆来硬的。“哼!有种你就别再回医院!别再回到我徐念儿管辖的地方,否则我铁定要你好看!” “抱歉,我今天正巧辞职。” 徐念儿一听差点没气得当场吐血。“卫、天、蓝” “其实,我跟她没什么的。”卫天蓝看似无意地随口解释。 好不容易将怒气冲冲的徐念儿打发走,如果他猜得没错,经过这次严重的打击,这个对他锲而不舍的女人应该不太可能再找上门来了。 不过,被徐念儿这么一闹,本来还不大有什么的,这下子,他跟于星恋之间的气氛却莫名其妙地突然变得更加暖昧起来。 天晓得他干么必须低声下气地为自己的事情作解释?但见到她绷得死紧的小脸,他就是忍不住 而于星恋则是什么话都没说,穿着一袭碎花洋装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穿梭在客厅与厨房之间,静静地将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厨房里。 “或许,我的确因为工作而跟她有过较为亲密的关系,不过,我保证我没跟她上过床。” 她还是不说话,一脸任劳任怨模样地将该洗的菜一样样挑出来放好,虽然看不出她是否在生气,但卫天蓝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不可否认地,于星恋心底有点火大,至于在火大些什么,她却完全摸不着头绪;她唯一确定的是:他越解释就教她的心越烦! 他跟其他女人的风流烂帐关她于星恋什么事,他干么跟上跟下地向她解释。 他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很恨他、很讨厌他、而且即将要送他下地狱见阎罗王了吗? “事实上,她今天说的话,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谎言徐念儿她一直处心积虑想得到我,但我对她真的没办法有半分非分之想。不好意思,星恋,害你受到无辜的牵连” 再放任他这么说下去,她一定会崩溃的! “卫医师,真的没关系的。”于星恋终于开口,但不管怎么努力,她略嫌苍白的脸蛋却装不出半分笑意。 “真的?”卫天蓝的一颗心提在半空中。这是他这辈子首次尝到在乎一个女人的滋味,虽然他不十分确定原因为何。 于星恋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正眼看他。 “真的,卫医师,你不怕麻烦地收留我,我已经够感激了,这点小事,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承受不住他过于炽热的目光,于星恋垂下美丽的粉颈。“时候不早了,我想先整理一下晚上要煮的菜,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他轻轻颔首,在她全无防备之下,乍然俯首在她眉心深深一吻。“委屈你了。”而后转身离去。 怔怔凝睇着他离去的背影宽大厚实得像一堵足以依靠一生一世的墙,于星恋一时竞无法离开视线。 良久,当她回过神低头注视自己的双手,才恍然发现这双背负重任的手抖得厉害。 洗完澡,卫天蓝斜倚在餐厅的墙边,静静地凝望着于星恋在厨房中忙碌来去的身影,那头丰润的长发随着身体每一个不经意的晃动而轻微摇摆,那纤细的皓腕随着搅拌蛋汁的手势而优雅地转动着,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地和谐、宁静、完美看着看着,卫天蓝在不自觉间,找到一种他一直在追寻的平静。 直到一个不经意地回身,她发现了他的存在。 灵动的双眸不再,忧郁的眸底闪现的是如受惊小鹿般的傍徨。 离动手的时候越近,于星恋的情绪就翻腾得越是激烈,她矛盾、傍徨、无措,但没有时间让她好好思考了! 她答应过大哥的,真的不能再迟了,否则大哥一定会气疯! “你站在这儿很久了?饿了吗?”于星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浅笑中带些羞怯。 “还好。”他干脆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恍如能够洞悉一切的眼仍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我今天特别做了几道菜”她有点尴尬地解释道。 “我知道。”卫天蓝淡笑,他知道她弄了不少菜。 “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吗?” “我”玫瑰般的唇色顿时褪成惨白。“没什么。 反正没事,这点手艺是我唯一还记得的,当然得好好用用“她如逃难般地转身回到厨房,匆匆撂下一句:”菜都差不多煮好,马上可以吃了。“ “喔。” 除了跟着她身影移动的眼神外,卫天蓝仍然文风不动。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用微颤的双手将每一道菜肴端上餐桌,那审视的眼神好像在看戏似的。 费力地端出所有的菜,在他直勾勾的眼神洗礼下,于星恋背后的衣服早就汗湿成一片! 她解下围裙后,说道:“先吃吧!”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你也一起来。” 半晌,他又开口,唇角是带笑的。“这些菜看起来真不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啊!”于星恋胸口一阵猛烈撞击,端住瓷碗准备盛饭的左手一松,幸好卫天蓝及时接住了它,典雅的白玉瓷碗差点被摔成碎片。 “星恋,你有心事吗?”他抬起头又瞥了她一眼。 “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不必太在意吧?” “唔”她愣愣地看向他。“哪有?我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滑了手。” “没事就好!”端起饭吃了一大口,卫天蓝的眼神转向餐桌后的吧台。“你不是还准备了酒吗?” “酒?” 于星恋闻言,手中的筷子又差点滑落桌面,愣了好几秒之后,她才用力地猛点头。“是啊是啊,我准备了葡萄酒,被刚才的事情一闹,都差点忘记了。” “既然买了就打开来喝啊!”卫天蓝夹了一口红烧黄鱼,眼也没抬,漫不经心地问道。 “喔,是呀是呀!”她慢半拍地应声,侧过身,双手握住葡萄酒瓶身只有她心里明白,她的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转回身子,于星恋无法让逸出喉头的声音平静。 “你卫医师,你确定要喝吗?” “美酒配佳肴,为什么不喝?”他闲闲地反问。 “可是” 老天!她究竟在迟疑些什么?大哥给的葯都掺在酒里了,只要卫天蓝喝下酒,仅仅数滴,他就铁定毙命,而她在这紧要关头,居然犹豫又犹豫? “可是什么?”他抬头将目光正对着她。 “没事、没事!” 连续说了好几声没事,于星恋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慌忙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酒杯,将紫红色的玉液注入水晶高脚杯中,递给卫天蓝。 “星恋”他忽然唤她,好听的男中音是轻柔而带着怜惜的。 “什么事?” 她握住杯脚的指节已然泛白,胸口的心跳声怦然地撞击着,教她几乎听不清楚自己说话的声音。 “屋里的冷气不够强吗?” 于星恋抬起手一摸,才骤然发现自己额际已是冷汗频频。“刚才厨房很热” 他点点头。“嗯,这几天身体还好吗?头还痛吗? 对于过去,有没有想起什么?找工作的事有头绪了没有?“ 十分难得的,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他不该在这当口关心她的于星恋闻言,心跳得是更狂躁了,她的双唇发干,连喉咙都是干哑的。 “我还好一切都还好”“你很怕我吗,星恋?” 右肘撑在桌面,他倏地凑近她无瑕的脸蛋,天外飞来一笔地,乍然丢出一个足以令于星恋大脑轰然一片空白的问句。 “我?卫医师”瞠视着那张在她眼前不住放大的俊容,于星恋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喉头。“我有吗?我会吗?” 他温雅中带着些许冷峻的容颜顿时笑开,性感的薄唇瞬间勾勒成完美的圆弧状。 “叫我什么都行,就是别再喊我卫医师。” “为什么?”她直觉地往后仰,不解地问道。 “不为什么。” 简单地回答之后,他挺直腰杆,撤回了那张对她而言深具威胁性的脸,继续低头吃饭。 于星恋见状,才刚想舒口气,未料,卫天蓝却已经执起右手边的酒杯,挺直的鼻梁缓缓凑近杯沿深吸一口气。 “好醇的葡萄酒,什么年分的?” 这个动作令于星恋的心跳霎时停顿,大脑完全空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四肢僵直地无法动弹,只能屏息目视卫天蓝的一举一动。 虽然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但卫天蓝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用诡异的眼神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好像想要试图看穿她的灵魂 终于,酒杯被举起轻触他的唇沿,只要他的手腕微微抬起,杯内的红色液体马上就能滑入食道,送进血液,并且在数分钟夺去他宝贵的性命。 于星恋知道自己应该要如释重负的,但 “哐啷!” 小手突兀地一挥,晶亮而高雅的高脚杯马上跌落磁砖,在一摊紫红中化为不堪人目的碎片。 正对着他询问的目光,于星恋粉藕似的手臂只能僵在半空中,泛白的菱唇轻颤着。方才的举动完全出于一股无法克制的本能反应,若他待会儿问起,教她怎么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无法对自己作解释呀! “我卫医师”她紧张得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我说过别再喊我卫医师的。” 怎么搞的?为什么他的唇角微扬,脸色一点都没有改变,仿佛对刚才的事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似的? “天蓝我”她起身走至他身边,蹲下身,欲伸手捡起玻璃碎片。“我是不小心的我不是故意的” 冰凉的柔荑骤然被一双温热的巨掌包围住,于星恋抬起头,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整颗傍徨无措的心已然跌人两泓深不可测的幽蓝湖水中。 “别用手,小心受伤了!” “酒杯” 他脸上依然带着淡笑,若有深意却又似无心地道:“逝去的已不可能挽回,酒杯碎了,大不了再换只新的,至于这些碎片别说用手捡可能会让自己受伤了,就算你一片一片把它再粘起来,也不能用了,不是吗?” 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微一使力拉起她来,不待她有足够的时间细思考已将她按回原座,自己则起身走到厨房拿了扫帚拖把,三两下便将东西收拾干净。 “吃饭吧!”他像没事人似地重新坐回餐桌。 “刚才”作贼心虚的于星恋完全不敢相信,他对于刚才她怪异至极的举措居然只字不提。 是根本不在意,还是他真有这么迟钝,一点也没感受到一丝不寻常? 不可能吧?她从心底反对这个假设。他是一个如此精明能干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于那件事一无所觉? 而卫天蓝却不看她,只是重新捧起碗筷,再重复一次:“既然不想喝酒,那就吃饭吧!” 凝睇着他低头专心喝汤吃饭的模样,于星恋忐忑的心暂时获得平息。 对于他无心、也许是刻意的纵容,老实说,于星恋是既心存感激又深感不安的。 只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待明日太阳升起,她又该如何对心急如焚的大哥交代? 想着想着,于星恋胃口全无。 庞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这餐饭吃下来,她和他都没再开口,任凭空气中摆荡着一股诡谲的氛围,而谁都无意打破;但那一触即发的不安,却恍如隐隐诉说着些什么 第七章 是夜,于星恋又作恶梦了! 那压抑的低吼声喃喃不清地控诉着她时而愤怒、时而哭泣,但更多的时候,她害怕地将身体缩得像一团虾米闻声而来的卫天蓝迅速闯入房内。 他没有叫醒看来惊惶得令人心痛的于星恋,黑眸紧锁住她苍白的小脸,轻轻地坐在床沿,温柔地将她蜷缩的身体抱至胸前,以强健的双臂紧搂住她不安的身躯,试图将自身的力量透过血液传递给她。 除了心疼之外,这一个拥抱还包含着太多的保护欲望。 他的下巴亲昵地抵住她光滑的额际,右手轻抚着她柔亮丰润的长发。片刻,等到她的呼吸声再度回复平稳后,他仍然舍不得放开怀中这副充满女人香的柔软躯体。 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灵秀的眉眼、细而挺的鼻尖,最后,来到她诱人的樱唇,来回梭巡着。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不禁低叹一声。 这样一个清纯如处子、娇嫩如百合的女孩,他怎么舍得放她沉沦在恨悔中,载浮载沉,却无能挣脱? 包何况,她是如此无辜? 良久,卫天蓝终于放开于星恋,将她的头放回枕上,但他并未离开、也不打算离开。 因为担心她再次被困在恶梦之中,卫天蓝干脆将笔记型电脑带到于星恋的房里,独自坐在房里的一角工作。 凝视着电脑荧幕上那张与于星恋气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脸,卫天蓝的心情无比沉重。 这个眉毛稀疏、倒三角眼的男人于超,正是毒品进口通路的关键人物。 小小的光碟中,储存着关于这个男人所有的资料,更包括他罪大恶极的逆天之行。 于超,三十五岁,昔日青焰帮大老于天雷之养子。 此人性情阴险、残暴、多疑、善妒。五年前为了夺取青焰帮的实权,他甚至不惜串谋外人暗杀养父于天雷,继而唆使同谋除去养母邵玲,永绝后患。 虽然如此,五年来,他却为着不知名的原因,而并未正式挂名于青焰帮大老名单中。而于超是是令青焰帮沉沦为毒品贩卖及军火交易转运站的幕后黑手。 除此之外,于超尚有一个非亲生妹妹于星恋,二十四岁,自父母去世之后,便长居国外 这片光碟中的资料正是大哥透过黄蕊交给他的。 当卫天蓝仔细读过里头的资料后,他内心十分讶异! 曾经,在得知于星恋和于超的关系后,卫天蓝也曾猜测过她有可能是被于超派来卧底、调查他底细的。 然而待他深人细思,再看看荧幕右下角那张于星恋十七岁时的照片后,他无法不推翻这个事后被他认为极度荒谬的假设。 她天真无邪、微笑灿烂、神采飞扬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小茉莉般的清纯女孩会是一个美丽的小魔鬼。 再说,于星恋如果知道她的大哥便是谋杀她父母的人,她怎么可能还愿意回来台湾,甚至还心甘情愿地帮着杀父仇人为非作歹?这太不合理了。 话再说回来,令卫天蓝觉得想不透的是,这个忘恩负义的于超既然连养父母都不肯放过,又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们的亲生女儿? 卫天蓝相信自己识人的本领并不差,依他的观察,于星恋心事重重,虽然想杀他,却迟迟下不了手。 他坚信她绝对不会是天生的坏胚子,于是,他积极着手调查事情真相。而终于在两天前,从数个线民的口中,他拼凑出最接近故事真相的事实包括于超如何利用善良单纯的于星恋来除掉可能会破坏计划的自己,又如何觊觎她那笔二十五岁生日后才可动用的可观财产等。 他恍然明白,原来于星恋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受害者;不但完全被谎言蒙在鼓里,还呆呆地帮仇人做着不该做的事! 几年来“坏人”的嘴脸卫天蓝已看得不少,但于超的狡诈阴险、毫无人性,却令他打从心底生出一股一股愤怒! 尤其,他自己正是一个从小无依无靠、无父无母的孤儿,而就因为他曾经什么都没有,因此更无法忍受一个幸运的孤儿,非但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做出这种逆#x5929;#x800c;行的事! 至于于星恋卫天蓝回头望了熟睡中的她一眼,冷硬的脸部线条霎时转为柔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自己是本来就没有,所以也没有太多失去的痛苦,只有遗憾;而于星恋曾经拥有过父母最细心的呵护,更无法忘却原本该属于她的美好! 他可以完全明了她心中的苦楚,完全体谅她想为父母报仇的心情,他甚至于压根不怪她。相反的,他同情她、怜惜她、心疼她,更忍不住想要亲自保护她! 只是,他该如何让她晓得被世上唯一亲人背叛的事实真相而将伤害减低到最轻?又该如何尽快解除她想杀他却又无从下手的彷徨压力? 如今,于星恋的难题也成了他的难题。 抬头望向窗外黑绒似的夜空,一向在戏谑中冷静处理完所有棘手问题的卫天蓝,也不禁陷入迷惘。 微启星眸,她下意识地拉紧被子,而后,于星恋再度眨了眨眼。 这些年来她独眠惯了,再加上一向浅眠,所以室内一丁点的异常都很容易将她自睡梦中扰醒。可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不过,今晚已经算很不错了,从自己还算清楚的思绪和平静的心情判断,她知道自己至少安稳地睡了几个钟头。 翻过身换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继续再睡,而眼前掠过的影子却教于星恋乍然睁大水眸。 是他?他在这里干么? 她迅速地瞄了眼床头柜的闹钟。 都凌晨四点多了,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睡呢? 于星恋悄悄起身,蹑起纤细的足尖走至他身后,一望之下,她惊讶的樱唇是张得更开了! 他居然居然就这么正正地坐在地毯上睡着了? 没见过人打瞌睡竟然还能维持这种端正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这样长时间下来,不累吗? “卫天蓝,”她弯腰伸手轻拍他的肩。“你怎么睡在这儿?到床上去睡比较舒服吧?” “天蓝” 正欲再次伸手拍他,原本交叠在他胸前的长臂陡然往后一伸,一个俐落的出手,于星恋的尖叫尚梗在喉头,整个人已凌空翻转、失足跌人他散发着淡淡香皂味的怀中。 “你这是干么?”她神魂未定地质问他。 小巧鼻尖近距离地贴着他结实的胸肌,她心跳加速如擂鼓,全身僵直得不知所以。 “没事。” 大部分的时间都置身在危险之中,让卫天蓝不得不被训练出比常人更加敏锐、更加矫健数十倍的身手。 为了让自己活得好好的,他的自我防御功夫自然疏忽不得。 好在方才他探出右手之后,就发现动他的人是于星恋,并且迅速收手,否则,她被他抓住那只手臂,现下就算没断也至少脱臼了。 他的男性气息总是教她没来由地紧张不已。 “没事?可是你明明” “怎么样?” 惊吓过度的她早忘了什么演不演戏,问题如连珠炮似地发射出去。 “可是你明明就很诡异先是自己有床不睡、偏偏要坐在这儿这么辛苦地打瞌睡;然后,在我叫你起床的时候,你又莫名其妙地” “这会儿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因为同病相怜,卫天蓝更能体会那种心底有伤、却不一定愿意让人窥探的辛苦,所以他选择回避,不让她知道他听见她恶梦中痛苦的呼喊。 她不安地动动身体。“我是毫发无伤没错,但你还没解释清楚三更半夜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刚才你又为什么” 他顾左右而盲他。“如果我说因为我冷,所以想抱个会发热的东西取暖,你相信吗?” “你你别胡说!”她别开脸,嫣红的粉颊诉说着她的气恼。 瞧着于星恋那双照照发亮的杏眸,在眸光盈盈流转之间,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妩媚娇妍。 源自于体内一股无法控制的情动,卫天蓝轻轻转回她别开的脸,将她向胸前带得更紧一些,紧抿的薄唇斜斜扬起,以湛黑澄澈的双目定定地锁住她的视线。 “星恋,为什么不敢看我?” 此时,卫天蓝突然有一股想探测她对他是否如他对她般感兴趣的冲动。 对于眼前这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胸膛,以及那双对她无疑有着强烈吸引力的神秘眸光,于星恋拚了命地抗拒。 她不要自己在这么难堪的情境下沦陷真心!而一旦陷落,她又该如何向爸妈、向大哥交代? 沉重的罪恶感促使于星恋更激烈地扭动身子,她试图使力要一根一根扳开他紧箍住她腰身的手指,心焦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卫天蓝,你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当初你要跟我回来之前,怎么没考虑过会有这么一天?” “你”她好愤怒,赌气地道:“没见过这么小人的医师,亏我还把你当好人看!况且,当日是你自己说要带我回来的。” “你确定吗?”他以炯炯的目光逼视她。“你确定你不是自投罗网?” “你”她柳眉倒竖。“神经病!” 将她的单纯反应与孩子心性看在眼里,他非但没有任何不快,反而忍俊不住地笑出声音。 闻声,于星恋怔愣了会儿,狼狈地望向他唇边的笑意,她的情绪反应霎时更加剧烈。 她横瞪他一眼,又急又气地说:“卫天蓝,你笑什么笑?算我怕了你行不行?如果你的良心还没被狗吃掉,就请你赶紧放开我!” 卫天蓝突然发现:原来逗人也会逗上瘾?他撇撇嘴,存心要惹她生气。 “原来那个总是娇柔退怯、内向害羞的星恋,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的欲擒故纵激得她老羞成怒,干脆握拳用力捶他。“碰上你这种无赖,就算再没个性的人都会发火!” 孰料,卫天蓝仍是一脸戏谑。 “我就喜欢看你发火”天晓得他有多心疼她老是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下。 “呃”她顿时语塞。 他真的确定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才是真正的你。”他笃定地道。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试图用恶劣的口气壮大自己的气势,然而微弱的语气里,却不可救葯地带着抖音。 “你心里有数。” “随你怎么说。”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恐惧些什么?”他冀望她能主动与他分享。“生活中,真的有那么多事情使你害怕吗?” 卫天蓝眼中若有似无的深情让于星恋有着一瞬间的怔忡,但理智却及时提醒她保护自己。 “你明知道我的情形,除了名字之外,现在的我根本记不起关于自己过去的一切;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的生活一无所有,换作是你,你能不惶恐、不茫然、不害怕吗?” 虽然她说得振振有辞,但他那两道恍若能轻易读透人心的眸光仍令于星恋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跑。 即使表面的理由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但天晓得,她此时有多想直接告诉他:正因为面对的是你,所以我才害怕呀! “若真是如此,那反而好办。”他稳稳地说道。 “本来就是如此,你又何必怀疑?” 卫天蓝无视她眼底闪现的恼怒退却,轻柔地以指梳过她柔亮的发丝,低沉的嗓音蕴涵着道不尽的感性温柔。 “那么,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你毋须惶恐、更不必害怕,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承诺,还是安慰?而对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有必要用这么多的心吗? 电光石火之间,恍若一记响雷劈进她脑中,于星恋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脸孔的距离相差不过寸许,而她浑身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好烫、好烫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种诡谲的气氛下如此靠近。 上一次的近距离接触是在一个多星期前;当时她一心一意只想到报仇,竟糊涂可笑到连se诱法都用上了。 在实际付诸行动之前,她在心底细细盘算着,只要卫天蓝禁不住se诱而对她的身体发生兴趣,甚或为了想得到她而降低对她防备,那么对于她报仇的目标必定相对有利。 孰料当她近乎全裸地从浴室扑进卫天蓝怀中时,卫天蓝却什么都没做、连眼光也没有多停留在她身上一秒,只是绅士地将一件白色浴袍里上她半裸的身子。 而就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间,她羞愧得几乎想跳楼自杀!然而此刻,一切都显得不同了他深不见底的幽眸像是暗藏磁铁般强力吸引住她的视线,教她片刻也无法稍离。 她的脑海混沌,神智被一把无名之火烧炙得荡然无存,心跳则加速到即将失控的地步。 她试图后退离他的身体远一些,却徒劳无功。反而让他察觉她想逃的意图。 卫天蓝性感的唇角牵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他故意将脸更凑近她,将唇停伫在几乎与她相触的位置。 “我有这么可怕吗?星恋” 那随着他的唇瓣一张一合所吐出的热气,让于星恋脸部的每个毛细孑都变得异常敏感。 顷刻间,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幻化成迷蒙的挑逗,令她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我”她好紧张,双唇干涸得像是要裂开。她目光涣散地摇了摇头,无意识地伸出粉红色的丁香小舌舔了舔红唇。 “如果不怕我,为什么要逃?” 一只大掌托住她缓缓后退的后脑勺,卫天蓝黑得像宝石的双眸在刹那间,笼罩上一层于星恋看不懂却害怕莫名的欲望。 卫天蓝咽了口口水,极力忽视自下腹传来的紧绷灼热。 天啊,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失控的痛苦滋味! 她方才那个舔舌头的动作好无邪却又好性感,让他差点不顾一切地吮住她小巧的舌尖,细细品尝 虽然尽力克制,但只有他自个儿明白,想要她的欲望已像一头迫切脱缰而出的野马,试图拴住它的栅栏几乎濒临崩溃! “你”星恋一怔,似乎意识到什么,下一秒钟马上翻身欲逃。 “别走!” 卫天蓝想也不想,马上伸手拉住她,一个反作用力,于星恋不但撞回他怀中,亮面的粉橘色丝绸睡衣胸前更当场因为禁不住太用力的拉扯而进开,斜斜地露出一抹莹白的肩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绷直达临界点的可怕张力,既诡异又令人无法逃脱。 “你别”于星恋倒吸一口气,慌张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个字还含在口中,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已如狂风骤雨似地向她席卷而来。 卫天蓝捧住她的脸,狂恣地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这些卫天蓝该死的全都明白! 第八章 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空气中的情欲气味逐渐被静谧取代。 于星恋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此刻一样一丝不挂地被一个男人搂在怀中,而且这男人,还是她在梦中诅咒过千万回的杀父仇人 没有人能明白她内心的百转千回、矛盾挣扎。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明,为什么每与卫天蓝多相处一天,她潜意识里就更加无法认同卫天蓝曾经是一个如此可鄙的人。 而此时此刻,静静地枕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她心底竟罪无可逭地泛上一缕安心的、甚至于是甜蜜的错觉。 难道,上天真的开了她一个大玩笑她真的爱上卫天蓝了? 但不行的!如果她真的放任自己这么下去,恐怕就连老天爷都不会谅解她的荒唐! 她在心底低声呐喊:星恋啊星恋!难道你已经忘记自己当初来此的目的!曾经,你怀着多么坚定、多么愤慨的心,想要为爸妈讨回一个公道。你曾经是这么努力地想为那些爱你的人做些什么的啊,怎么这会儿,你全忘了吗? 而如今,她还能怎么办呢? 在不久前,她已犯了无可弥补的错误,她跟她的杀父仇人上了床,而且竟然还不是被逼的,而是 心甘情愿的! 于星恋几乎要打从心底唾弃自己了。 或许,再怎么假装,她仍然无法变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孩!所有被后天环境训练出来的独立、冷静,一旦出现了依靠的着力点,就全化成了一滩水,无影无踪。 老天爷!她到底该怎么办呀? “怎么不睡?” 卫天蓝粗糙的手掌在于星恋滑润的美背上来回逡巡,低沉厚实的嗓音徘徊在于星恋耳边。 她蓦然一震,答非所问。“你没睡着?” “很显然的,我的体力比你想像中的还好”他顺势在她颊上亲了一口,温柔地问道:“还疼吗?” 两朵嫣红在瞬间飞上于星恋的粉颊。 但,她痛恨回荡在自己胸口的千万柔情,更痛恨他不断蛊惑她神经的温柔,那让她心悸、让她的仇恨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天晓得她必须很辛苦很辛苦,才能勉强压抑住自己的心做出回应。 “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她幽幽地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刚才的一切你可以当它是段船过水无痕的一夜情,再不然,就算我以身相许报答你的收容之情好了。” 一股难忍的怒气在卫天蓝胸臆间乱窜,事到如今,难道她还不明白他对她的特别、他对她的认真? 别人眼中风流倜傥、捉摸不透的卫天蓝只是一种必要的保护色,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来不是个随便的人,既然义无反顾地要了她,他卫天蓝必定对自己的女人负责到底! 她怎能说出这种贬低自己的话呢? 他将怒意隐忍在淡然之中。“你确定你说的是真心话?你确定对你而言,贞操可以这么轻易地出卖?你把自己当成一个如此轻贱的女人吗?” 于星恋深呼吸一口气,小手紧握成拳逼迫自己不要去在意他说的话,不要为自己辩白什么。 “也许,在失忆之前,我根本就是个放浪形骸的女人,所以现在做起这件事来也驾轻就熟。”她假笑一声。“对于这些,我都不在意了,你又何必替我在乎?” 陡然间,卫天蓝一个翻身将纤细的于星恋压在身下,定定地锁住她试图闪避的眸光。 “我不是替你在乎,我是在替我自己在乎。况且你是不是驾轻就熟,我想我心里比你自己更清楚。” “我不懂。” 或许她心底是有那么点了悟,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如果一切是真的,她真的没有能力去担待这样的深情她可以跟全天下的男人谈恋爱,但就是不能跟他! 她敢装傻?卫天蓝可不在乎把一切挑明了说。 他身上散发出无可亵渎的坚决与无与伦比的王者气势,一手端住她小巧的下颚,那神情仿佛在诉说着出征时的必胜宣言! “看着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过了今夜,无庸置疑的,你已经是我卫天蓝的女人,你身上已烙印了专属于我卫天蓝一个人的气味,你的全身上下,包括最隐密的部位都已遍布我的吻所以你是我的! 从今以后,你只要记住这句话:你是我卫天蓝一个人的!“ 他的话宛如在她心湖投下一颗巨石,激起了莫大涟漪,但,她能有反应吗?于星恋告诉自己,她不能一错再错! 她垂下眼睫,强抑住心中的震撼。“卫天蓝,你管不了我的心。” “我已经掌控了!”他笃定地宣告。 尔雅的外表底下,蕴涵的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固执与无人能敌的魄力决心。卫天蓝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口气坚决地道:“从你方才的反应里,我可以感受得到你的心意。” “是吗?” 他语气里传达着惊人的力量,一种雷霆万钧的力量,于星恋无法抗拒,只能选择忽视 她无力地回道:“随便你,随便你要怎么说、随便你要怎么想,反正,只要有一天,你别后悔就行了。”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劝你,”一个尚未成形的想法正逐渐在于星恋的脑中凝聚。“你真的别太自信。” “我也劝你,真的别想太多,天塌下来都有我替你扛着。人生苦短,为何不为自己好好活一天?” 良久,于星恋突然开口。“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或许,她真该听话好好为自己活一天的!多年来,父母猝死的阴影总是如影随行地跟着她;如今,一切就要结束了,她是该为自己好好开心一下。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在无言中对恃着,终于,心力交瘁的于星恋还是熟睡在他宽阔的胸前 卫天蓝移动身体让彼此的身躯更紧密、更舒适地贴合交缠。 望着她连睡梦中都不曾舒展的眉头,卫天蓝在心底暗暗发誓:快了,就快了!我要让无邪的笑靥重新挂回你的嘴角,我要保护你不再被欺负、不再受伤! 相信我,就快了 沉不住气的于超对于于星恋的拖拖拉拉急得猛跳脚。 由于买主要求提前看货,明天就是货物进港的日子,卫天蓝这个祸害竟然还留着,真是气死人了! 彼不得什么形象了,于超口中的三字经成串地从电话里传出。“星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大哥的话?卫天蓝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样?你是存心要让大哥***活活气死是不是? “从刚才到现在你一句话都不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爸妈的血海深仇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还是你已经着了那小子的道了?” “哥,”一直沉默不语的于星恋终于开口。“你放心,星恋一定会给你和爸妈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老是用说的有用啊?叫你杀个人,又不是叫你去死,有这么难吗?” 她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哥,请你相信我。” “你这样婆婆妈妈叫人家怎么相信你?我看爸妈小时候真是白疼你了!”于超故意煽风点火。 “不会的。”沉重的罪恶感压得于星恋快要喘不过气来。“哥,你应该明白,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对啦!当初要报仇也是你自己嚷嚷的,既然说到就要做到,是不是?否则干么白忙一场浪费时间?” 这些数落兼苛责的话,一个多小时下来,于星恋听得头都痛了。“哥,别再说了好吗?我自个儿心里有数。” “最好是这样,大哥明天再跟你联络,希望你不会再让我失望。” “哥”临挂电话之前,于星恋突然用力唤了大哥一声。 “还有什么事?”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爸妈的墓要记得常去看看。” 没大脑的蠢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他讲这些五四三。 于超连声音都藏不住不耐烦。“知道啦!” 币下电话,猛吸一口烟,于超越想越不保险。 “阿标!”他出声传唤手下。“派几个人到那个姓卫的他家附近好好给我守着,要是那婊子没动静,你们自己该知道怎么做了。” “那于小姐” “废话!你猪脑啊?”他狠瞪阿标一眼。“她还有四天才满二十五岁,你想害我拿不到半毛钱是不是?” 阿标搔搔头,忙低头道:“老大,我明白了。” “这次叫大家放聪明点!前几次叫你们出马去收拾那个姓卫的家伙,结果你们这群饭桶居然没一个成功。 而且还个个给我挂彩回来。“狠瞪阿标一眼,于超阴森地道:”这次要是再不成功,你们就给我自行了断,不必再回来见我了!“ “是。”阿标诚惶诚恐地应道。 目送阿标疾行而去的背影,于超稍稍吁了口气。 除非那个姓卫的有九条命,否则这次,他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 日落的云霞染红了整片天空。 斜倚在落地窗边,无意识地望着天际颜色的变幻,于星恋的脑袋像是被掏空,除了那唯一的决定,再装不下别的东西。 长发以发簪系在头上,纤细却凹凸有致的躯体上穿了件她最爱的白色丝质背心洋装,巴掌大的小脸上则破天荒地上了淡淡的妆,更突显出她那眉目如画、杏眼绛唇的灵秀气质。 一阵微风送来,使她鬓边的发丝随风在颊边飞舞着,她下意识举手环住自己的臂膀。 “冷吗?” 温暖的男性气息自她身后不着声息地袭来,于星恋没有讶异、没有抗拒,反而像是早就等在那儿似的,默默感受他的体温。 “有你就不冷。” “倦吗?” 放松身体,将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放肆地承受他胸壑间的热度,感受他大掌环在她纤腰上的力道。说真的,她真不想开口,真想就这么静静地倚偎着他,直到永远永远 “天蓝,我乐。”她坦白地道。 她没有说谎,今天是她七年来最最快乐的一天! 她和卫天蓝共度了一段虽然短暂、却值得回忆一辈子的时光,在她刻意的放纵下 早晨,他们像爱人般在彼此的拥抱和亲吻间悠悠转醒,然后手牵手一块儿上街四处游荡,疯狂地购买了许多喜欢的东西;中午到一家知名的港式饮茶餐厅饱餐一顿;下午,他们则开着跑车一路兜风到淡水,在淡水小镇里喝了浪漫的下午茶,也看了夕阳,才意犹未尽地回家沐浴休息。 “你可以永远那么快乐的。” “是吗?”于星恋淡笑,笑中含着一抹悲凉。 “你知道吗?”她双眼迷蒙地陷入回忆当中。“小时候,夜晚时分,爸爸总喜欢泡杯茶,抱着我坐在阳台上往外看,他老是对我叨叨絮絮地说着自己今天遭遇到的事情,我听不懂,但是听着爸爸的心跳、感觉爸爸的体温就觉得好安全。” 于星恋更紧密地贴向他。“后来,我逐渐长大了跟爸爸的关系不但没有疏远,反而更贴心、更亲密。爸爸每天再累也要抽出时间陪我说话谈天,而爸爸的肩膀也依然是我是最坚牢的依靠。” “星恋,但愿我可以取代。”卫天蓝深情地说。 “呵呵”星恋只是笑,好半晌才答道:“我也但愿,毕竟,我寻寻觅觅的,不是金钱、不是富贵,只是一种一生一世的安全感呀!我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一个爱我的人、还有几个自己的孩子,就这么简单。天蓝,你懂吗?” 他轻吻她的颈。“当然。” 经过这一整天,于星恋终于对自己坦白:她是爱他的! 但现实终归是现实,人既然活在现实中,就不可能永远躲在梦里。 柔若无骨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于星恋轻轻四身,反身环抱住他结实的腰身。仰起脸,她漆如子夜的眸深情款款地瞅着他。 “天蓝,你爱我,是吗?” 他点点头,毫不迟疑。 她眨了下眼,再扬睫时,眼眶已含泪。 “说真话,我也爱你。” 他环在她腰上的力道蓦然加剧。“我知道。” “那么”她闭上双眼,濡湿的樱唇微启。“吻我,好吗?” 一语未竟,他浓重灼热的气息已向她的唇席卷而来。 “天蓝,既然你这么爱我,那么,若我要你跟我一起死,你会愿意吗?” “随你。”他毫不迟疑地道。 “那我就安心了。”她将话含在嘴边轻喃。 任卫天蓝强健的手臂将她抱至床上,于星恋满足地蜷缩在他胸前,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眠。 “天蓝,我渴。” 静静躺了好一阵子,于星恋突然摇着卫天蓝喊渴,见他没动静,一回头,于星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掰开他圈在腰际的手,她起身步出房门。 再回来时,她手中多了杯橙汁。 于星恋躺回床上,痴恋地凝睇着卫天蓝端正俊雅的五官,柔细的指腹温柔地抚过他脸上的每一个部位。 每一次抚触,都是一次不舍。 “天蓝。”她又伸手摇他。 “嗯?” 于星恋没应,端起果汁凑近唇边喝了一大口,自己吞进一些,另一些,则藉由吻而灌进他口中,而卫大蓝居然也没有抗拒。 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喝光了杯中的饮料,她满足地笑笑,柔顺地躺回卫天蓝怀中,搂紧他,便觉得好安心了。 唔,好累哟星恋心想。 终于可以休息,也可以马上见到爸爸妈妈了。只是将大哥一个人留在世上,实在有点对不起,不过在大哥看过她留给他的遗书后,应该可以谅解吧! 而天蓝没办法,虽然我们相爱,但谁教你是害了我爸妈的凶手呢?但是你死了,我又不忍独活。 只好陪着你一起走了,希望到了九泉之下,爸妈能够原谅你,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问心无愧地永远在一块了 想着想着,于星恋的意识逐渐混沌,她的眼皮渐渐合上,紧攀在卫天蓝肩颈上的手也慢慢松开 第九章 “傻星恋!” 癌望着于星恋紧闭的双眸,卫天蓝心疼地捧住她巴掌大的脸蛋,深深一吻。 幸好,他早预料到脆弱的她在受不了双重压力下可能会选择最极端的方式结束一切,于是乘她昨晚熟睡时将于超交给她的剧毒,偷偷换成高剂量的安眠葯,否则,后果该是如何地不堪设想。 他仔细研究过,于超交给于星恋的“毒葯”其实是一种生长在缅甸边境山区里的紫色小花,其花本身无毒,真正足以致命的是它的球状茎部;虽然它外表不起眼,但在提炼出茎部的毒素后制成粉末,却具有麻痹神经及心脏的可怕效果。 由此足以见得,于超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非得将他置于死地不可! 卫天蓝一闪身侧立于落地窗边的柱子后,伸长手臂微微掀开窗帘,自缝隙中向外一望,他鹰般的眼神向四周流转一圈。 #x679c;#x7136;!在大楼的出口处布满了于超派出的爪牙。 他低头瞥了眼腕表快七点了,最晚再过半个小时,天色就要全黑,藉着天色的掩护,对于他带着于星恋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有着绝对的助益,而在这三十分钟之内,他必须做足万全的准备。 七点三十二分又四十秒。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凯撒大楼第六层的玻璃帷幕随之破裂,不一会儿,破口开始释出阵阵浓烟。 “标哥!六楼不是那小子住的地方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失火?” “这到底怎么回事?” “惨了!于小姐会不会也死在里面?要是她真死了,我们回去怎么对老大交差?” 一大群人全把一张脸仰得高高的,七嘴八舌半晌却仍没半点结论。 阿标单手撑着下巴左思右想。 老实说,他一时间也想不透这好好的一间高级大楼怎么会突然失火? 难道是于小姐下的手?这不可能呀!于小姐连动手杀个人都手软,怎么敢放火?再说,老大不是给了于小姐一大包分量足以毒死两百头大象的“阎罗粉”吗?她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 忽地,一抹黑色影子疾速掠过。 “该死!”阿标大叫一声,嘴里吐出连串三字经。 “你们是猪啊?人都跑了还在看?” “跑了?”大伙儿面面相觑。人跑了?哪里有人啊? 阿标忿忿地将指缝中的烟往地上一扔! 要不是他眼尖,他方才根本不会汪意到混乱之中,有辆莲花跑车自地下停车场疾驶而出。 “你们眼睛瞎了啊?”他举手向左手边一指。“就是那辆跑车,还不想办法阻止他们?给我追!” 半个追字还含在口里,一把极为锋利的星状锥形小刀以飞快的速度嵌进他的脸颊,叫他疼得张不开嘴。 “标哥,你怎么了,标哥”一群人簇拥而上。 然而,来不及扶起受伤的阿标,这些人中有的蹲下抱膝、有的捂住大腿、有的护住自己的手臂,一时喊的喊、叫的叫,全狼狈地跌成一片。 坐在跑车中的卫天蓝轻呼一口气 幸好之前闲暇时,还跟组织里的兄弟姐妹们学了点东西,否则,今天就真的跑不掉了! 冷冷地观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好整以暇地按上防弹玻璃窗,卫天蓝猛压下脚尖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跑车像一阵轻烟似地喷射而去,卫天蓝没心情理会眼前这群垃圾,他跟星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办! “这就是死掉的感觉吗?” 初恢复知觉,于星恋的意识仍然混沌灰暗,她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必定是死去了。 直到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刺进她心头:天蓝呢? 他们不是一块儿死的吗? 于星恋蓦然睁大乌黑的眸子,先是呆愣地盯着眼前的天花板,然后慌忙地左右来回张望。 这里是哪里?怎么阴间跟阳间的感觉竟是这么地相似?一样有天花板、有梳妆抬、有沙发椅、有电视,而她此时此刻,甚至是睡在床上的 忽地,一双深黝的黑瞳正正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地。 “天蓝?你”她简直搞混了!一切都太真实了,她一点也没有自己已经死掉的感觉。 他总能轻易看穿她的思绪,洞悉她在惶恐些什么。 “放心,你还好好活着。”卫天蓝低缓醇厚的嗓音缓缓熨过她的心。 “什么?”于星恋叫着坐了起来。“我们怎么可能还活着?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都喝了含剧毒的果汁,早该死了,对吗?”卫天蓝将双手按在她细瘦的肩上,接在她的话尾后面说道。 “你”这下子,于星恋紊乱不清的思路乍然清醒了大半。 她清丽的面容上饱含着尴尬无措。 她想躲,却不知该往哪儿躲,只好猛搓着手,强逼自己去面对这连死都逃不掉的一刻。 “你都知道了?”她不顾一切地想死,没想到,天仍不成全。 “我或许比你以为的更早知道。” “什么意思?”于星恋防备地向后挪动自己。 “你说呢?”他紧迫她闪躲的视线。“星恋。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多事情,是不是应该坦白地说出来了?” 一股莫名的气流在于星恋胸口冲来窜去,她又羞又惧,然而这样的情绪,最终却撞击出一种更巨大的忿怒与冲动! 被怒火浸润的黑亮眸子用力地盯住他,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们没有关系。” “这个房间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何必说谎?” “你别逼我!” “我只是要你说实话。”卫天蓝不为所动地直视她道。 猛然甩开他的手,于星恋再也受不了罪恶感带给她的压力! 一时间,她激动地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隐忍全吼出来。“我们唯一的关系就是仇人、是敌人!” 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是你!是你亲手在手术台上杀掉我的父亲,害死我的母亲,间接摧毁一个原本美满的家庭一切都毁在你的手中,你还有什么立场来跟我谈快乐、谈诚实?事实上,你本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没有人能体会此刻她心中的感觉有多么复杂、多么愤慨;于星恋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所有的计划在遇上卫天蓝之后,就全变了调? 为了让卫天蓝尝尝那种失去最爱的人的椎心之痛,她原先计划卯足全力让他爱上她,然后再杀了他的。 然而他包裹在平稳温和中的强硬,他做事时的俐落与眉宇间的干练,他眸中偶尔透露出的温柔,却不时地蛊惑她、騒扰她、动摇她,叫她在面对他的强大魅惑时还勉强自己别忘了恨他 天晓得这简直比死还痛苦啊! 可她都已经逼自己下手杀了他,孰知一觉醒来,一切都还在原点,教她怎能不气、不恼、不烦呢?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呀! “可是你爱我”卫天蓝静静地说,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激动。 “爱你只是为了让你卸去心防的谎言!”这个藉口她早在心中演练过千百回了,说出口不费吹灰之力,胸口却是撕裂的疼动。 “星恋,你不适合说谎,你难道不晓得自己有多单纯” “我是很单纯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不需要堕落到这种地步!我有父母可以保护我,又怎么需要你这只披着羊皮的大野狼?”她狠瞪他一眼。“你伪善的模样真令我觉得恶心!” “星恋!”卫天蓝沉痛地皱紧眉心。“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好好问问你的内心!如果我真有你所形容的那么坏,你会让我碰你一根手指头吗?” 于星恋的胸口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忿忿地别过脸。“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高傲无知又无耻的男人?” 他在悄然中逼近她。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陪我死?” 她两颊灼烫地生疼,眼中闪烁着受伤。为什么要将她逼到毫无退路的角落?难道非要剥光她最后一层自尊才甘愿吗? 于星恋微弱地反击着。“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习惯杀人、擅自结束别人的生命却毫无所愧吗?我不是你;杀人让我的生命变得矛盾,让我单纯的生活染上污点,让我没有脸再俯仰无愧地活下去!而你可知道,这一切全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害的!” “那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做自己分明做不来的事?” 他的声音里有止不住的愠怒。“难道不能学习忘记仇恨、善待自己吗?你扪心自问:让仇恨充塞你的心、让复仇填满你的生活,真的会让你变得比较好过、比较开心?而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又真的会因此而感到欣慰?恕我直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只会令他们死不瞑目!” “我不要你管!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她用尽全身的气力朝他喊叫,眼角开始进出泪水。“我爱我的爸妈,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失去他们,我不会这么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我爱他们,所以我愿意毁灭自己去为他们报仇,我绝对不允许你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言论来掩饰自己天大的罪行!” “所以你选择无止无境地折磨自己?”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如一盆当头淋下的冰水,将于星恋冻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在无言中对视良久,终于,在他坦然无惧、他深情而包容的湛黑双瞳中,于星恋退败了! 她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忍不住失声恸哭起来。 “星恋” 卫天蓝眼见她的失控及痛苦,他心底最深处的缕缕柔情在同一时间被扯得七零八落,他的心好痛,他不要见她永远挣不开痛苦的桎梏! 原本还在犹豫该不该让她知道真相,他担心血淋淋的真相太残酷,担心她会承受不住,但此刻,他决定了。 宁可让她彻底大恸一次,重新开始,也不要她抑郁一生。 他如羽翼似的臂膀围住她缩在一块儿的纤柔身躯,然后渐渐收紧纳入自己的胸尘。 “别哭,给我平反的机会。” “错误已经造成,再怎么掩饰仍是错误。”她僵着身躯,不肯看他,也不肯偎向他的肩。 “很多事情就算亲眼看见都不见得是真的,更何况是道听途说?” “我不是道听途说!”敏感柔弱的于星恋也许总是怯懦,但对于自己所爱的人,却有着惊人的坚持与不遗余力的护卫。“他是我哥哥,他绝不可能骗我。” “星恋,他不是你的亲生哥哥,他不是好人。”咬着牙,卫天蓝仍然是说了。 “乱说!”于星恋怒斥他,用力挣开他的怀抱,在不经意间扯动了他右臂上方才因脱逃而造成的伤口。 以绷带草草缠住的伤口沁出殷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她眉峰迅速拢起。“怎么会受伤的?” “这不碍事。”他披上外套掩去醒目的伤口,起身打开正前方的电视,然后坐回她身边。“星恋,先不要说话,跟我一起看完这些,你再决定要说些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叫我看电视?”于星恋气冲冲地,不过,待目光扫过荧幕后,她马上噤声。 荧幕右手边那个男人不是哥哥吗?他怎么会在电视里? “于超,那个男人你到底处理得怎么样了?堂堂一个青焰帮帮主,号称全台湾有数万弟兄的帮派,不会连区区一个小伙子都处理不好吧?”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尹老,你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就算我妹妹不行,我也已经加派人手去对付他了,我敢打包票,那个姓卫的绝对活不过今天,不会有问题啦!”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这次的买主来头不小,要是这批货有任何差池,你我的项上人头都要小心了。” “我知道、我知道,尹老,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今夜凌晨在苏澳港进货,我都安排好了,您就等着到时候舒舒服服数钞票就是了。” “话说回来了,既然是你妹妹,你怎么舍得要她亲自出马,随便找个女人不就得了吗?犯得着拿自己亲妹妹的生命开玩笑吗?”尹翔辉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尹老,虽然这是家务事,不过,咱们合作这么久,我告诉你也无妨。”于超举起手中的烟吸了一口,奸笑两声。 “说真的,我是巴不得她赶紧死掉!要不是那个死老头留下的财产还需要她满二十五岁才能动用,我早就在那时候连她一块儿干掉、到黄泉路上去陪她老头了,又何必单独留下她这个祸害?” “不愧是年纪轻轻便闯下大片山河的青焰帮帮主,果然够狠呀!” 说着,两人竟相视大笑起来。 于星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见的!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泪水却已不听使唤地滑落脸庞。 一切都真相大白卫天蓝有些如释重负,然而心情的某一个角落,却似被灌了铅般沉重。 多亏黄蕊肯帮这个忙! 事实上,他已在三天前的深夜破解系统密码,所有的资料全在最短的时间内回传总部,而尹翔辉此刻早已被国际缉毒组织的人拘提;至于于超,为了将幕后的共犯一网打尽,所以才对他暂且没有行动。 而刚才画面中的尹翔辉正是黄蕊所扮,黄蕊仅靠着一卷尹翔辉在医学会议上演讲的录影带就将他的神情、动作、声音全学得维妙维肖,难怪于超连一点警觉都没有。 卫天蓝关掉电视,蹲在于星恋面前。 “星恋你还有我。” 他试图要将全身抖得厉害的于星恋拥入怀中,她却一动不动,呆滞的眼神诉说她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多大的震撼。免费小说 于星恋不住地流泪,喃喃地道:“他骗我!我这么相信他,他居然骗我?这一切居然是个骗局!” “星恋,你听我说,让你明白真相,就是希望你往后的人生能够重新开始,别再被困在这件悲剧当中我希望你快乐。” 快乐?她还可能有快乐吗? 于星恋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这几年来所相信的竟然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让她这样掏心掏肺地爱、去相信、去依靠的,居然正是一手导演这出戏的大哥。而毫无戒心的她,不但差点就成为他利用的工具,还几乎赔上自己和天蓝的性命 老天爷!他怎么敢、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舍得这样对待她? “他人呢?”她的声音里没有抑扬顿挫,只是冷得教人发毛。 “狱中。” 于星恋听闻倏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星恋!”卫天蓝从后面整个抱住她。“你不要这么冲动,你这样去找他,只有让整件事情更糟糕!” 她用力挣扎,激动莫名。“你是帮凶!你早就知道一切了对不对?而你居然什么都不说,静静地在旁边看我出丑、看我像白痴一样被人家耍着玩!你居心何在?你还有脸口口声声说爱我?” 卫天蓝皱眉。“星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说你们都是一堆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你们可恶、恶劣、无耻、禽兽、不是人” 她四肢剧烈挥动、语无伦次。 “你放开我,让我去找他!我要亲口问问他,我的父母到底哪里对不起他?我们家人哪一点对他不好,他要这样拆散我们、毁掉我们?我要亲手杀了他为爸妈报仇!” “你确定你杀得了他?你确定自己下得了手?你确定当你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时,你可以教训他而不是被他羞辱?”他冷静地剖析。 “我”刹那之间,他的话如当头棒喝,于星恋全身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光,她颠踬了一下,整个人软趴趴地往下滑。 卫天蓝使力抱住她。 她无神地瞅着他。“难道,我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会有,但不是现在。” “你会帮我?” 他坚定地点点头。“我爱你!” 她像是放心了,闭上眼睛。 “天蓝,吻我。”她气弱游丝地道。 天蓝却担心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抱紧我,吻我如果你不嫌弃我就吻我,让我感觉自己的存在让我确定自己还活着” 毫不犹豫地,卫天蓝找着她邀约的红唇,辗转吮吻,以比从前更炽热、更浓烈的情火 除了这栋位于郊区、占地百坪以上的西式别墅,任何其他的居所;都只是卫天蓝暂时的栖身之处,也正因为如此,为了湮没他曾经存在的证据,他才会不惜下手毁掉仁爱路的住处。 在确定于超跟他的党羽被捕之后,卫天蓝带于星恋回别墅静养,暂时挥别尘世的纷纷扰扰,希望能让她的心情恢复得快些。 自从得知真相后,于星恋的情绪是一迳地漠然,无悲无喜更无笑容可言。 长发以一条黑色的橡皮圈系在脑后,着一身黑色裤装的于星恋看上去多了几分冷凝的气息。她无言地跟在卫天蓝身后走过蜿蜒的小径、穿过一片碧绿的园子,终于踏进这间装璜十分纯朴简洁的屋子。 “星恋,还喜欢这里的环境吗?”卫天蓝回头对于星恋问道。 她静默不语,半晌,才突然幽幽开口问出其实已憋在她心中好久好久的问题。 “可不可以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乍听见问题时,他顿了会儿,随即不慌不忙地答道:“卫天蓝。” “我知道你是卫天蓝。”听见那不痛不痒的答案,星恋的声音禁不住急切了起来。“但是,你的背后一定有个什么身份,否则你凭什么缉拿那群毒贩、凭什么办案?又怎么来去无踪、怎么能住这么豪华的房子?” 卫天蓝身上浓厚的神秘感让于星恋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真的好怕好怕自己唯一的依靠又会再一次突然消逝在空气中,硕大的世界里又将只剩她一个。 这些年来她已经受够命运向她开的玩笑,她绝不要再尝一次这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滋味! “你看见我亲手擒他了吗?” 卫天蓝紧抿薄唇,心中挣扎着究竟是否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让纯真如处子的于星恋一起卷入他复杂的生活。 他多么希望用尽生命去保护她,让她受伤的心成为一块干净的净土,不再需要抹上任何与罪恶有关的东西。 再说,每次的任务危险性都不小,他忍心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天#x5929;#x90fd;为他牵肠挂肚吗? “我是没看见,但我相信那一定与你有关!” “那又怎么样呢?”说这话的同时,卫天蓝已打定主意瞒住她,能瞒多久是多久,他不要她受伤未愈的心再添压力。“你跟的是我、爱的是我,跟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你”于星恋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我们是不同的个体,你的想法怎能代表我的想法?” 卫天蓝心一横。“星恋,别任性了。” 星恋咬唇。“你你真的不说?” “星恋,我只做对你有好处的事情。我要你只记住一句话,那就是:我爱你,我卫天蓝这辈子只认定你这一个女人,绝不会改变!” “天蓝!”她再度扬高语调。“这不是我所要的;我要的是全部的你、真实的你,我要的不是一个美丽的表象!再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什么对我好?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别再教我雾里看花,什么都看不清楚呀!” “我爱你是真的,不是假象。” “你”于星恋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前额的几绺刘海因忿怒而微微晃动。“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听不懂?卫天蓝!我想要了解你,你听见了吗?” “好吧!”卫天蓝摊摊手,似乎不再坚持。“我今年三十一岁,从小是个孤儿,靠着奖学金念完医学院,目前的职业是医生。” “就这样?”这分明是在敷衍她。 “就这样。”他看来丝毫不肯退让半步。 于星恋紧贴在大腿外侧的拳头握紧张开、再握紧张开,她不再开口说话,倏然转身从窗口看出去。 她已经下定决心;她不要跟一个不肯向自己坦白的人在一块儿,与其要忍受随时都可能失去的煎熬、与其要面对下一个可能来临的背叛,她不如从刚开始时就训练自己学习一个人站起来,不再靠任何人活下去。 再度回头时,她皎美如月的容颜上已读不出怒意,连眼神都是淡漠的。“你还回医院上班吗?” “不了,但我这几天还有事得留在台湾。”卫天蓝抬头深深地望向她,将她的冷漠当成一时的任性。“等我把所有的事办完,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到美国去”去那儿度假、做研究兼等待下一个任务的开始。 “美国?”于星恋黑亮的双瞳盛满疑问,看来他的身份比她想像的更加复杂,否则为什么需要离开台湾? “或者加拿大或瑞士都行,我在当地都有房子,我们可以在那儿过过平静惬意的日子。” “永远?” 这两个字一时间问倒了卫天蓝,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我们可能必须来来回回,但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罢了,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于星恋凄凉地笑笑。“再说吧!明天你出去时顺便载我到市区,我想买点东西。” “嗯。”虽然她看来已暂时不再闹,但不知怎的,望着她上楼去的背影,卫天蓝心底却在同一时间泛上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自己即将要失去她似的。 他用力甩甩头。定是自己神经太敏感了吧?自嘲地扬起嘴角,他自问:什么时候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几番出生人死都毫无惧意的卫天蓝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点起烟深吸了一口,在烟雾袅袅中,卫天蓝告诉自己:为了星恋,这一切改变都值得! 第十章 凝视着扬长而去的跑车,车后扬起的尘烟正如她和卫天蓝之间那短暂的一切,在交会后,便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 于星恋不知站了多久才回过神。 她下意识地仰头看天,舒展双臂,却乍然发现依赖卫天蓝太久,她已不太晓得该如何为自己铺陈接下来该走的路。 或许,先回家吧!这是她目前唯一想到可去的地方。 案母去世之后,这栋位于天母的地中海型别墅便一直空在那儿,只有她偶尔回国时才回来往个几晚,而这个充满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地方,目前看来,或许将暂时成为她的栖身之处了。 于星恋招了台计程车回天母,照例在花盆底下摸出钥匙。这里有欧巴桑固定每周三过来打扫,即使很久没人住,居住环境依然称得上差强人意。 妈妈生前是个十分爱干净的女人,她不喜欢院子里种太多又高又大的树,说是怕孳生蚊子,所以屋前占地数十坪的庭院全铺上了韩国草皮,周边摆着一盆盆妈妈最爱的盆栽。 踩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这栋似乎装满她所有童年记忆的屋子,伸手轻触着家中的每一样摆设,恍然中,于星恋仍然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呵护着她、牵着她的小手等校车、甚至于不错为了她跟邻家男孩大打一架的大哥,居然是杀了她父母的幕后主使者! 他留着她不是因为爱她,更不是因为对她有半分的舍不得,而是为了那笔上亿的财产更让她觉得万分恐怖的是,他居然可以将自己的心性掩饰得那么久、那么好,好到她一点都瞧不出破绽? 思绪至此,即使确知他已啷铛入狱,于星恋仍然心悸得无法自已。 有了这样的人生,教她怎么敢再相信人生? 就像卫天蓝,他甚至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要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即使承诺再多、再重,却教她怎么能安心地将自己这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全然交托。 就这样绕着这间熟悉的屋子、就着熟悉的家具绕上一圈又一圈,忽地,于星恋敏感地在清冷的空气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倏然回头。 “怎么会是你”她有着一秒钟的错愕。 一句话来不及说完,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已经往于星恋娇嫩的粉腮狠划而去! “现在才发现我,你也未免太过迟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抓了?不是应该在牢里等待接受司法的审判吗?” 于星恋尖叫一声将身体往后仰闪过这一刀,然后惊惶失措地转身拚命逃。 “星恋啊星恋,你还是这么单纯”于超发出奸佞的笑声,将于星恋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到底怎么跑出来的。又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家?” “青焰帮的弟兄全部出笼足以夷平整个台北市,警察算什么?摆脱他们对我而言,简直比放个屁还简单一百倍!” 数天逃亡下来,于超全身脏污,胡渣也没刮,看起来可怕又狼狈。 “就算你跑出来,你又怎么找得到我?莫非你跟踪我?”干星恋全身紧张得几乎要崩溃。“我跟你毕竟曾经兄妹一场,为什么你要赶尽杀绝地迫害我?难道,杀了爸妈、毁掉我的青春快乐还不能满足你心底的欲望与仇恨吗?” “兄妹?”满脸狰狞的于超冷笑一声,扯住她的手臂,举起尖刀叉要划下,却被她丢过来的盆栽砸伤了手。 “你这臭女人!谁跟你是兄妹?再说,你那个昏庸的老爸有把我当成自己儿子吗?逼我念那些鬼书就算了,明明知道我对帮主的位置有多么在乎,却宁可解散也不愿意把青焰帮留给我,教我怎么不恨?” 于星恋随手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挡在胸前,她喘着气、一颗心狂跳不已。 “爸爸爸爸他一直爱你呀!正因为把你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子,爸爸才会不希望你走上歧路,才会拚死拚活地逼你念书啊,你怎么能误会他呢?” “呸!”于超吐了口口水。“废话少说,你这个从小被人捧到大的贱货懂什么?满口兄妹之情,结果呢? 最后还不是伙同那个姓卫的一起坑害我?害得我现在四处逃窜,也不敢回帮里。你说,你要怎么偿还我这笔债?“ “那那你想怎么样?”于星恋狠下心将眼一闭。 “杀了我一起下黄泉跟我爸妈作伴吧!” 经过一阵激烈的追逐拉扯,于星恋身上着的细肩洋装被扯下半边,露出诱人的香肩与半抹胸脯,而隐然贲起的胸线更随着重重地喘气声而上下起伏,教色欲薰心的于超顿时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这一刻,他改变了主意。 “嘿嘿,小美人,”他轻浮地将一手搭上于星恋的肩。“我怎么舍得要你去死呢?你这么漂亮,死了岂不可惜?” “那你”于星恋心中惴惴不安。“你想怎么样。” 他右手扬起的刀在她面前晃过来又晃过去,晃得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头。 “星恋,你毕竟不是我亲妹妹,如果你肯跟了我,我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他又笑,笑得于星恋寒毛直竖。“你别瞪着我看,青焰帮毕竟不小,只要避过这阵子的风声,我们以后一样有好日子过。” “你”于星恋的粉脸胀成难看的紫红。“啪” 地一声,她想也不想地给了他一巴掌。“你无耻!” “我无耻?”于超一手抚着自己的右颊,恼羞成怒地道:“那好,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耻!” 一语未竟,于超强而有力的双臂已使劲擒住于星恋,右腿蛮悍地将她勾倒在地,并将自己壮硕的身躯压实在她双腿间。 “你疯了!”于星恋拚了命地捶打他。“你是禽兽!” “你高贵是吧?从小就是个小鲍主是吧?”于超“嘶”一声扯碎包裹住她上身的薄布。“从今天起,我看你还能高贵到哪里去?看看你这双破鞋,还会有哪个男人敢捡、愿意捡?” “救命!放开我!”于星恋奋力挣扎,她的双脚猛烈踢蹬着,牙齿趁隙咬住他的手臂。 于超吃痛,反手便给她重重一拳,令她疼得几乎半昏了过去。 一手掐她细瘦的脖子,制止她再发出高亢的尖叫声,于超贪婪地以舌舔向她光裸如玉的肩颈。 “老天!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甜?” 急迫地撩起她的裙摆,于超亢奋地解下自己的裤头。 觉着他粘腻恶心的唇舌在自己身上游走,于星恋的思绪一寸寸被肮脏羞辱的感觉淹没。 终于,她放弃了挣扎,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恐惧、所有上天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幸、羞耻,种种不堪负荷的情绪酿成巨大的火球,在临界的一刹那,在她体内爆炸,将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思绪炸成灰一般的碎片,再也拼凑不回完整 这是卫天蓝在漫漫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惊恐与害怕。 若不是一早国际刑事组织紧急通知他,于超在押解的途中已乘机脱逃;若是他的直觉不够准确,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赶到于星恋在天母的老家,那么后果将会如何不堪设想?他连想都不敢想。 当他一个小时前闯入于家时,人目所及正是于超意欲强行除去星恋衣物、粗暴占有她的不堪画面。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如此糟蹋!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多恨! 气愤的情绪迅速淹没了卫天蓝所有的理智,他一秒也无法多等,整个人像疯了似的,一手提起于超,二话不说地便将他揍到昏死过去,并且保证,于超这辈子绝对无法再用同一个方式去对待别的女人。 如今,于超再度被一队刑警带走,一切看似回归平静,但,他的星恋呢?谁能弥补星恋身心所受到的重大伤害? 卫天蓝以自己的西装外套紧紧包裹住于星恋,用双臂圈住她冰凉的躯体,试图以更多的体温暖和她。 然而,软软靠在他胸前的,却始终是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玉娃娃。 她不哭、不笑、不悲、不怒,甚至于连眼都没有眨一下;若不是她还有呼吸,真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是活的? 他完全可以了解,那是一种抗议,一种最深最深的绝望。 当所有的悲恸、所有的压力超过她所能负荷的之后。这一次不是说谎、不是演戏了,星恋真的选择了空白、选择遗忘去回避一切。 谁教真实的人生是这么地苦、谁教厄运不肯放过她,连给她一点点喘息的时间都不愿于是她宁愿让自己的脑袋空白,只要能不必再承受伤害。 只是,星恋连他都不愿意记得了吗? 卫天蓝低头凝视她空洞的眼神,吻住她没有温度的唇,心再度被狠狠揪疼!顷刻间,一阵凉湿的感觉滑过他坚毅的面容 男人身上套了件宽大的白衬衫,袖口摺至肘部,下半身则是一件休闲的百慕达麻料长裤。他儒雅但冷峻的容颜此刻盛满着诉说不尽的深情款款。 站在一个清妍细致却眼神木然的灵秀女子面前,卫天蓝手中拿着大浴巾细心地为她拭干刚洗完澡的身子,口中喃喃有词。 “星恋,你最爱干净了,现在洗完澡,全身香喷喷的,是不是很高兴?” 轻柔地为她套上浴袍,卫天蓝动作纯熟地将她抱出浴室,放在卧房的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一头黑亮丰润的长发。 “肚子饿不饿?待会儿喝杯果汁,然后带你去院子里吹风、看夕阳好不好?” 诸如此类的问句千篇一律地得不到一点回答,但,卫天蓝仍然乐此不疲地试下去。 曾经,他发誓要带星恋这个他此生挚爱的女人走出悲剧的阴影,重新开始,却也因为他的拖累,她还来不及开始快乐,已经承受不住地将自己隐蔽起来。 于是,照顾这样的星恋,卫天蓝从不假手他人。 这是他的责任。 “‘蓝月’,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跟星恋一辈子耗下去吗?” 从大哥那儿得知卫天蓝出了事,黄蕊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到他这儿看看。 看着深信的“蓝月”推掉好几个任务,镇日守着不言不语的于星恋,黄蕊满心感动,却也将“蓝月” 眼中的沉痛无奈看在眼中。 她好想帮他,但,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沉睡中的于星恋唤醒吗? “她是我的女人,她因为我变得如此,我有责任照顾她。况且,我也根本不以此为苦我们陪伴着彼此,不孤单。” “但那又不是你的错!于超本来就不是人!并非因为你,她才” 天晓得每次一想到于星恋当时一个人面对于超的惊恐惧怕,卫天蓝就心疼自责得快要死掉。 他深邃的眼中写满忧郁。“蕊,至少,我没有尽到保护星恋的责任。若不是我太自以为是、太保护自己,她不会一个人回到老家,更不会让于超有机可乘!” 黄蕊柔软的心中为着他的伤心而悲伤,大眼无法遏抑地泛上一层水雾。天哪,这是一份怎样的深情! 上天怎么忍心拆散他们? “可是你不能永远不接任务啊!连若冰姐和烈哥、雷哥都好担心你,大哥更是为你烦心,只可惜他们手中都有任务,一时分不开身来探望你。” “我知道我不能永远不接任务,但这阵子,至少让我好好陪陪星恋。” “医生怎么说?” 卫天蓝淡淡地吁了口气。“蕊,别忘了,我就是医生这种情形,只有等她自己愿意破茧而出了,否则,一辈子这个样子,也是有可能的。” 黄蕊诧问:“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长的时间?他们明明可以相知相守一起到老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将于星恋抱出庭院,卫天蓝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边将她安置在一张舒适的摇椅上。 其实黄蕊脑袋里也没什么确切的想法,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来帮帮他的忙,她不能放任“蓝月”这么消沉下去。 她将自己的脑袋里所有不着边际的想法倾囊而出。 “比如说,我们可以送她到瑞士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治疗方式、吃最好的葯,或者开刀” “蕊,心理的疾病并不像生理疾病那样单纯,如果花钱可以解决问题,就算必须倾家荡产,我也不会有半分舍不得。” “那那我们可以多刺激她嘛!” “刺激她?” 被黄蕊这么一提醒,刹那间,卫天蓝心中仿佛也有种想法迅速掠过,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黄蕊。 “没错、一点也没错!就是刺激她。我们可以带她重返恶梦之中,然后再想办法将她带出恶梦之外啊!”“可行吗?” 基于一种保护于星恋的心态,卫天蓝的想法仍有所保留,况且,这毕竟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想法,若是失败了 黄蕊积极说服他。“这种时候,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就算不行,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你何不试试呢?” “别再这个那个了,事不宜迟,马上着手吧!要不要我帮你?” “不!”卫天蓝十分肯定地道。“我自己来。” 心中并非毫不犹豫,只是,为了星恋、为了他跟星恋还能有更美好的未来,他不能不试试看。 卫天蓝的心思在片刻间活络了起来。 他要星恋好好的,会笑、会闹、会有情绪、会发脾气那是星恋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 在黄蕊的建议下,他们一块儿带于星恋回到老家。 卫天蓝注意到,倚在他怀中的于星恋在初进到这屋子时,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改变,身体却明显瑟缩了一下! 这令他相当兴奋,觉得离梦醒又近了些。 但,真的会有用、真的能成功吗?谁也没有把握。 好暗!四周都是阒暗且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四处游走,但每一条甬道部没有出口。她不断地寻找、不断地奔跑,但现在,她好累、好累,只能任自己卧倒在墨沉的黑暗之中,被徨恐吞噬。 于星恋的四肢蜷缩在一块儿。她不想再这么辛苦地找寻出口了,她好想休息,好想就这么不动直到永远。 忽地“星儿。” 啊!是***声音。 星恋赶紧将头抬起,眨眨眼,不敢相信前方竟然出现了妈妈总是泛着微笑的柔和脸庞。 妈妈沉默不语,但那抹柔柔的微笑却在无声中将源源不绝的力量灌注在于星恋奔腾的血液之中。不一会儿,于星恋疲累的四肢力气乍现,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起身向前,试图勾住妈妈伸出的手。 就在她们几乎相握的刹那,妈妈居然不见了! 于星恋伸出的双臂僵滞在原地,整个人眼看要被失落的空洞击倒,可是,奇迹似的,妈妈虽然消失了,左侧方却赫然出现爸爸那张豪气而总能令她安心的脸孔。 “星儿。” “爸爸!” “星儿,你不可以继续躲在这里,听爸爸的话,你得振作起来,好好面对自己的人生!” 于星恋垂泪。“爸爸,我好累!” “累不能当成永远的藉口,星儿,你该休息够了,听爸爸的话,睁大你的双眼好好走下去,别让爸爸担心、更别让挫折把你打倒了,知道吗?” “爸爸,可是我好想您、好想妈,我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现实中,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人生有聚有散,爸爸妈妈都爱你,但,星儿,你得坚强起来,你还年轻,还有灿烂的人生,只要你愿意敞开心胸,会有人愿意一直陪着你的!爸妈希望看你过得好好的。” “爸” “好了,别孩子气了。答应爸爸,你会努力面对一切,不再让我们操心!” “爸”星恋哭叫着。“这里好黑、好暗!我也想好好过,可我找不到出口呀!” “乖孩子!”于父牵起于星恋的手。“来,站在这里,忘掉伤痛的过往、专注倾听,你一定会找到出去的方法。” “真的吗?” 于父点点头。“星儿,爸爸得走了,该说的,爸爸都已经告诉你,剩下的得由你自个儿去面对了。” 语毕,方才还握住她手的父亲,居然就这么消失在眼前!于星恋伤痛逾恒地扑倒在地,心中只感绝望。 然而就在此刻,她听见遥远的某处传来阵阵熟悉的呼喊。 “星恋星恋星恋” 这一声声深情呼喊逐渐唤醒她对痛楚的意识,紧接着,一段段残忍椎心的记忆开始源源不绝地涌进她的脑袋。 让她痛彻心扉的背叛、教她欲哭无泪的孤寂无力、将她推向地狱深渊的可怕侵犯太恐怖了!为什么要让她遭遇这一切?于星恋痛苦地紧闭双眼,她感觉头好痛! 她好忿怒、好傍徨!为什么大家都要骗她?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对她交付真心?为什么已经将她逼到角落,还要作贱她的自尊、最后连她的身体也不放过? 这个令她万念俱灰的世界,她还有勇气再四来面对吗?她应该再回来吗? “星恋,听我说” 到底是谁?好熟悉的声音!为何以如此沉恸的声音频频呼唤她?声音中的浓重情感仿佛蕴藏一股极大的魔力,带领她穿越梦境与现实的边境,在转瞬间回到事情发生的原点。 她认出那是天蓝的声音,他所吐出的字字句句,此刻近在咫尺。 “星恋,我爱你!我用我的生命起誓,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不为什么,只是怕你担心啊!你已经这么脆弱、受到这么多伤害,我怎么忍心再让你为我终日悬着一颗心呢?我只想弥补上#x5929;#x5bf9;你的不公平、好好保护你,让你快乐、让你不再垂泪、不再害怕” “关于于超对你所做的那些我真的好抱歉、好抱歉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但是,星恋,相信我,因为我的及时赶到,他的兽行终究未能得逞你不必自责,更不必嫌弃自己,你仍是完好如初的、你仍是那个最完美、最纯真、我所最爱的星恋!” “天蓝” 专注得忽略了她轻微的呼喊,卫天蓝仍继续说着:“星恋,只要你对我还有一点点信心,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带你看看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这个世界还有美丽、还有温暖。就算不再相信我,那么,也请你至少回头看看我,看看我有多么爱你,如果你看见了,你一定会不忍心放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人世间的,对不对?我们是一对的,再也没有谁可以取代我们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 缓缓抬起手臂,晶莹的泪滴无法压抑地滑落粉颊,于星恋哽咽而沙哑地再次喊道:“天蓝!” 卫天蓝怔愣了好一会儿。猛然抬头,他如梦初醒,惊愕地发现一个多月不曾道出半个字的于星恋,居然能够开,对他说话了! 将手贴住他的面颊,感受他的存在,她一声声轻唤:“天蓝天蓝我的天蓝” 哦!她好爱他!真的好爱他! “星恋,我在这儿。”以掌心覆上她的柔美,见她如此殷殷地喊着他,卫天蓝的心一热,连鼻头都泛上酸楚。 一个多月来的压力、苦闷、担心、寂寥,都在这一刻得到完全的报偿!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痴缠许久,卫天蓝抚着她的长发,长指深情地描绘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美丽的菱唇,以及滑下粉腮的两行清泪。 像是终于确定她的存在似地轻叹一声,卫天蓝紧紧、紧紧地将她拥人怀中,久久不肯放开。 搂着她,卫天蓝心中好满足。“感谢上帝,你终于醒过来了!” “天蓝,我好没用,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别这么说,别让我心痛。”他伸手捂住她的唇。 “我我好想你、好爱你!”他的好让她的心为之揪疼。 他在她耳边送上一个亲吻。 “星恋,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我的确不仅仅是一名医师,还是一个正义组织中的成员,给我时间,我会为你好好介绍这个组织,我会带你去认识组织中的每一名成员,我和他们之间感情好得像兄弟姐妹,我相信他们一定也会喜欢你”说到这儿,他突然与她分开,墨沉的双瞳直视她。 “但是,星恋,我不能否认,在我为组织执行任务当中,随时都可能会为我的生命带来危险,所以” 他顿了会儿,声音有些哑。“你有权力选择” 一只青葱似的玉指抵住他的唇,阻止他说下去。 她水亮的眸子满溢深情。“天蓝,别说傻话,我早说过我要陪你一块过一辈子的!你不是要带我去美国吗?我们说好要在那儿好好休息一阵子,顺便陪你做做研究的,不是吗?” 这一刻,卫天蓝觉得自己才真正懂得什么叫爱! 他深深地吻住她的柔软,好想就这样直到永远,不再分开! 于星恋毫不犹豫地热烈回吻他。 浓得化不开的依恋让他们舍不得放开彼此半秒钟,蚀骨炽热的热情在两个交缠的躯体间蔓延。 一直默默陪伴在一旁的黄蕊十分感动于此番浓烈的深信,但她不想在这属于他们的一刻,打搅这对爱人,于是她选择无声无息地离去。 哎!别人的爱情故事的确很美,但之于她黄蕊摇摇自己的头,还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好! 自由太久,她恐怕自己负载不起深情的重量。 只是邱比特那枝爱情的箭,会舍得放过她吗? 一完一 后记 哇哦!为了写篇出色的后记,我已经涂了又写、写了又涂几百次了! 没办法,人家紧张嘛! 其实,说真的,我从没有把写小说当成一份工作,#x5c3d;#x7ba1;白天的工作再忙再累,只要当天的心情不是糟到一片乌黑,描绘一张瑰丽的爱情蓝图就成了我最大的享受。 除了自己写之外,找也很爱观摩别人的作品,因为常常去租小说,甚至于跟租书店的年轻老板娘成了好朋友。 每次看找抱了一堆小说回家看,她就拚命摇头说道:“你的一天到底有几个小时啊?不但要做工要写小说还要看小说,平常也没见你少玩过,那你是不是都不用睡觉?” 不用睡觉?才怪!我非常嗜睡、也非常爱吃,当然喽,我一定也有感觉累的时候,只是许多疲累都有强烈的兴趣支撑着,即使为了父母的期望,在短期内无法辞去白天的工作,我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筑梦的一方天地。 言归正传,谈谈这本书的风格。 我自己满喜欢书中女主角于星恋柔弱善良的模样,比较令我担心的是,我不晓得在目前爱情一堆恶男当道的市场里,卫天蓝这个绝对够深情的男子会不会因为不够坏而不受青睐? 不过,这总是一种尝试嘛,为着要不要让他变成一个恶质到底的男人,我曾经挣扎了很久,但也许是目前心境使然吧,我终究还是没有写出恶男+弱女的组合。 回过头想想,这样也好,反正坏男人已经够多人写了,我看我还是别跟人家凑热闹,免得一下子就被别人给比下去了,呵呵! 总之,第一次在出版社露面,希望各位帅哥美女能不吝给我支持、或者批评,让我能够继续再接再厉下去。 至于这是不是一篇够出色的后记嘿嘿,你们就别太计较我在昏昏欲睡之际写出来的东西啦! ok!倪菁下台一鞠躬,咱们下回再聊喽!